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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栀仓促开门,入目是鲜红血液淌遍整个天地。
她有些晕,血红的天,血红的地,血红的世界将她包裹。
脑海中是不愿回忆的过往,骇然惊悚油然而生。
身形趔趄,她倒在门框,晃去脑中片段,手握双拳砸在额头。
世界终于恢复清明。
但耳边,仍是祈愿的惨叫。
“来人!叫府医!”
谢南栀掀眸,这才发现祈愿站在月洞门前,神情惊慌,小脸吓得苍白。
在她脚下,是沾染灰尘的灯笼,里头烛火扑扇,忽明忽暗。
而本该提着灯笼的小满却倒在地上,帏帽松散,漏出一截白皙紧皱的下颌。
胸口潋滟成花,火红艳丽的花束蔓延。
谢南栀懵然,脚步一行一顿,蹲在小满面前双手颤抖,捏着帏帽的手迟迟不敢掀开。
一只鲜血淋漓的纤细小手蓦地掩住帏帽,气息虚无:“女娘……别看……”
此刻的她定然虚弱极了,胸口的血不停外涌,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她家女娘胆子小,还是不要吓着女娘为好。
“小满……你……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谢南栀蒙圈而后怕,这才过去多久,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如今为何倒在这鲜血泊泊?
“女娘别怕……小满……小满帮你拦住他了……”
谢南栀看着小满胸口的位置,哪还听得进这些。
她记得,督主说过,这个位置是心脏,伤在这里能一击毙命。
“回府……回府……我要回府……”
只有回府找到雁寻,小满才有一线生机。
“阿栀你别急,我已经派人去找府医了,小满不会有事的。”祈愿跑过来安抚。
谢南栀紧紧抱住小满,将人护在自己怀中。
“回青云巷……我要回青云巷!”
“阿栀!祈府离青云巷有段距离,你要不先让府医给她瞧瞧?”
“小满你撑住,我一定会让雁寻救活你的。”
祈愿或许不知,但谢南栀清楚明白,伤在胸口,府医、郎中定当束手无策。
可雁寻一定有法子!
“阿姊……”
谢南栀侧眸,追风跪在一旁喃喃。
他眼眶蓄泪,任情绪发酵也不敢逾矩上前。
小女娘仿佛看见希望,声音拔高,话语急促:“追风!你轻功如何?”
“比雁回稍微逊色一点。”
“那你抱着小满带她回青云巷!”谢南栀侧身让步,给追风腾出位置,又怕他死守规矩,再言,“这是我的命令!你不能违背!”
追风不再多说,起身抱着小满纵身一跃,没入院墙,隐入月色。
“阿栀,那你——”祈愿晕头转向。
“阿愿,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我先回去了。”不等人回答,也管不上什么礼仪客气,她朝外面狂奔。
“阿栀妹妹——”路过的祁岁攒笑轻唤。
然,小女娘未看他一眼。
祁府离青云巷算不上远,但对一个常常闭门不出小女娘来说,却是一段很长的路。
她气短体虚,跑得不快,小脸涨得通红。
心脏仿佛要爆炸一般,喉咙干涩血腥。
越是这样,她越发焦急。
可越焦急,步伐越乱,一个不小心,踩到裙裾摔倒在地。
“阿栀,上马!”
祁岁骑马跟在后面,朝她伸手。
人命关天,他也顾不上街道游人闲话,两人坐于马背,疾驰入青云巷。
......
督主府内灯火通明,顾危负手守在朱红大门内侧。
看到小女娘跳下马,立时迎上去。
瞥见她身后之人,眸光一闪,转为冷冽。
“小满在哪?”
“梅园。”
他紧拽小女娘后衣襟,脚下借力,跃上院墙,不出几秒稳稳落在梅园。
梅园从未如此喧嚣。
端着铜盆进出的女使纷杂,谢南栀闯进去,一眼就瞧见躺在床榻虚弱得连疼都说不出的小满。
小满看到她家女娘,苍白的唇角弯了弯,紧皱的眉尖悄然舒展。
她颤抖着伸出手蹒跚至榻边,朝着女娘的方向伸张。
谢南栀登时扑过去跪在榻边,握住冰凉的掌心,像往常小满守着自己一般。
扯出一条牵强的弧度:“小满,没事的,祁岁哥哥都能救回来,你也会没事的。”
榻上之人无声微笑:“雁寻说了......我被人一刀正中心脏......没得救了......”
泪水骤然决堤,谢南栀不敢相信。
什么叫做没得救了?
祁岁都能救,小满为何不能救?!
她回眸,一屋子的人守在旁边一动不动。
雁寻低头垂眸,收拾红木药箱。
雁回立于床尾,眼中流露的情绪分明,不舍与难过顺着他的话败露:“谢女娘,小满她......她确实救不回来了,雁寻给她用药吊着,才勉强撑着一口气等你回来。”
谢南栀滑坐,泪水像江流湖海冲破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心脏像被人揉成一团,松不开,逃不掉。
她咬唇拼尽全力撑起自己身子,踉踉跄跄走到雁寻边上:“雁寻阿姊......我知道你医术高超,你救救小满好不好?”
“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只求你救救她......”
“你不是有很多仙药吗?你随便给她吃一颗,一颗就行!”
雁寻不敢看她,拭去眼尾的泪转身面壁。
谢南栀无奈抬眸,不知如何发泄。
顾危站在门口,神情冷漠,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她举步维艰,走到他身边哭得泪眼朦胧。
“督主,是你不准他们救小满吗?”
“......”男人相望无言。
“就这一次,你再帮我一次!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杀人,我第一个冲在前头!”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开我?!!我只有小满了!!”
“督主,你不是阎王吗?你别收走她的命行不行?”
“行不行!!!”最后一句话,谢南栀几乎靠吼。
小满虽与她相处不过数月,可她早就将其视为手足,视为亲人。
可现在......
老天为何要这么歹毒,夺走她的血缘亲人,夺走她的性命,如今又来夺走小满。
“女娘......你别为难督主了......”
屋内的人声泪俱下,无人敢放声啜泣。
小满微弱的气息遂能听得一清二楚。
谢南栀低头,擦去满脸泪痕回到榻边,可见到小满煞白的脸蛋,顿时泪涕横流。
“女娘......别哭......”小满伸出染血的手替她擦去泪珠,“小满......小满不疼......”
怎么会不疼?
当初她被谢淮用戒尺打手。
被孙氏拿鞭子鞭笞。
被他们拿刀砍。
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一清二楚。
小满怎么能轻轻松松说不疼来哄骗她?
谢南栀尽力抑制啜泣:“谁?是谁要害你?”
“我......只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
小满眼珠微转,努力回想。
当时她提灯守在树下,一名蒙面的黑衣男子不知从哪冒出来,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抵在树干。
匕首插进心脏的一瞬,听他嗓音低沉:“谢南栀,你逃不掉了。”
“女娘......可还记得早晨那枚令牌?”小满胸口起伏,声音愈发细弱,“或许......是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