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镜花水月

天色渐暗，夏日的炎热在大地上还有着绵延不绝的威能，草木蔫蔫的，飞禽走兽则躲在自己的小家里，等待暑热能够在晚上消退些。

哪怕是尽量挑着树荫飞行，时拉比塔利似乎也被晒得有点脱水，精神萎靡不振，飞行速度越来越慢。

被带着飞的基格尔德亚克力，眼看一只土狼从下面经过，速度竟然比塔利还要快，终于忍无可忍，“我变成奔跑形态，带着你走吧。”

“啊，哦，”塔利降落到地面，把盾牌放下。

亚克力蹦出盾牌，身在半空，数道如同彩虹桥一般的绿光便投射过来，等到落地时，它已经变成了10%形态——也就是它口中的奔跑形态。

“上来吧。”

“哦。”

基格尔德的奔跑形态速度很快，在山林中如履平地，准确点描述的话，跟一般轿车跑国道的速度差不多吧。

纯粹是受限于陆地行动，不得不七拐八绕的，没法和在天上飞相比罢了。

坐在基格尔德平稳的背嵴上，塔利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亚克力，你真的不打算帮助苏谦和那些人类吗？”

它总觉得亚克力不是这样的，如果真的一点儿都不关心，那没必要一直在时刻关注战场的局势吧？

“这场战争没有对错之分。”

风声在基格尔德耳边呼呼而过，身影在夕阳照耀下的光与影之间时隐时现。

“只不过，我们来的时候，恰好是奔着寻找哲尔尼亚斯、寻找人类的方向行动，所以接触了相对弱势的人类一方。在这种接触中，你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到他们的立场中。苏谦所陷入的正是就是这种情况。”

塔利的大眼睛眨了眨，转头瞥向昏红的夕阳，“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不是它对自己的战斗力有自知之明，恐怕也会加入苏谦的行列。

“那换个角度，你的朋友们，希尔、鲁迪、赛斯经常会帮助精灵们对抗侵扰的人类。你说，他们和尹裴尔塔尔的所作所为，差别会很大吗？不过是一个能力强，一个能力弱而已。在这里我们帮助人类对抗尹裴尔塔尔，那回到未来，是不是也应该帮助人类去对抗你的朋友们？”

在失车森林因为等待塔利滞留了一阵，基格尔德很自然地知道了希尔它们做过些什么事情。

对于希尔等精灵而言，这些都属于可以炫耀的丰功伟绩。

“我不知道，”塔利索性把脑袋埋进盾牌里，声音变得瓮声瓮气的，“啊啊啊，好烦啊！”

一时间，左右为难的塔利无话可说，陷入落了逻辑的死循环。

如果苏谦在这里，他会告诉塔利，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确实没有对错。

顺应自己的本心，符合自己的道义，尽管放手去做。

不论是在不知名的小河边遇到那对小拉达，还是选择离开徐桦，又或是对月见山战斗的乱入，一直以来，苏谦都是如此。

他早已明白，自己的立场实际上并非是人类，也并非是精灵，只不过是凭借着自己的好恶和意气而已。

踏！踏！

昏暗月光下，孤狼般的基格尔德三两步奔上山崖，脖子上长长的绿色感应带随风不停飘荡，在分辨夹杂在风中传来的讯息。

片刻后，它认准方向，从高高的山崖上一跃而下。

没办法，迷茫中的塔利飞得太慢，在陆地上行动寻找目标就是这么麻烦。

哗啦，基格尔德灵巧地跃入森林，离散化的细胞构成让它的肢体不断像是马赛克般的抖动，轻易消解了巨大的冲击力。

背上的塔利甚至只是感到颠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稳。

绕过一座小湖，基格尔德在一块巨大的湖岩之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蒂安希翠丝特。

另它意外的是，在翠丝特身旁，还有一座像是麋鹿般的石质凋像。

“哲尔尼亚斯，”亚克力一眼认出了石像。

在背上的塔利捂嘴低低惊呼，“啊！怎么回事？”

听到它们的声音，原本已经靠在岩石上浅睡的翠丝特睁开眼，双手下意识地凝聚能量，钻石之壁即将形成又被散去，“亚克力大人？”

“这是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塔利飞过去轻轻触碰石像，指尖传来的触感百分百告诉它这就是石头材质的。

“艾玛大人，”翠丝特的声音低沉似水，“被尹裴尔塔尔打败，被变成石像了。”

“啊啊啊！”

塔利咬住小手，紧张地绕着石像飞行，深深地感受到了尹裴尔塔尔的可怕。

亚克力仰头看了石像一会，轻轻叹道：“这对它也是一种解脱吧。”

随后，它平静地看向蒂安希，“翠丝特，回去了。”

“回哪儿？”

“回到我们的时空。”

翠丝特沉默不语，钻石双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过了一会，它没有回答一向尊敬的基格尔德，反而对时拉比询问道：“塔利，如果我们现在回去未来，能不能够过几天，再回来，回到这个时间点上？”

“几乎不可能，”塔利摇摇头，虽然不知道翠丝特为什么问这个，但仍然认真解答，“我并不能控制时空，只是在时空中漂流而已。某个时间段就像是一片海域，而某个具体的时间点则是一个海岛，漂到哪个海岛，具有很大的偶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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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四只精灵出发时，卡洛斯正值隆冬，但现在却是盛夏。这并非是塔利控制的结果，而是纯粹的偶然。

“翠丝特，你已经可以超级进化了。我们要回到钻石之国去，修补圣洁钻石。我们来到过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亚克力强调道。

“亚克力大人，”翠丝特肃然道，“一路过来，我好好想过了。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那我恐怕永远无法再原谅自己。钻石之国确实是我从出生以来，就一直肩负的责任，但是这也让我越来越不再是我了……”

亚克力感到越来越浓重的不安。

“艾丽卡、小碎钻们，它们都还在等着你！”

颇为有些声嘶力竭的嘶鸣回荡在寂静的湖面上。

“对不起，”翠丝特对着亚克力深深鞠躬，“我要任性一次，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了艾玛大人向尹裴尔塔尔复仇。”

“这样做值得吗？不过是为了镜花水月般的泡影罢了，”亚克力不明白、不理解，甚至感到不可思议。

“将维护自然平衡，放在第一位，总是在计算得失的您，或许会觉得不值得吧，”翠丝特多少对亚克力的行事风格有所知晓，“但是我觉得，如果生命总是被职责所束缚，那恐怕会失去自我，失去灵魂，甚至最后追求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

经过这番对话，翠丝特也没了睡意，用念力举起哲尔尼亚斯的石像，“请问苏谦大人是在人类那里吗？往东北方向继续飞就可以找到它吗？”

“偏东一些，”塔利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谢谢，”翠丝特抱起石像，飞向远方。

目送翠丝特消失在树冠间，塔利询问沉默下来的基格尔德，“那我们还回去吗？”

毕竟蒂安希不回去的话，这一次穿越时空的旅程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知道。”

素来坚定的亚克力陷入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