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他手下的南大营分营迎击得厉害不成?他得仔细从京中打探一番此人来路,是否有依仗。
“属下领命!”陈参将行礼退下,一边快步走出营帐,一边匆忙整理自己的衣衫。
另一边,盐边县军营的军户士卒们终于把营帐扎好。除去被选派的巡逻队伍,以及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几个斥候,其余士卒们皆开始短暂的歇息。
而姜子钧等人,这会在临聿府城府衙里商议着事情。
李知府等文官听从他的安排,纷纷在写奏折。一是要把临聿府城前几次剿倭的真实情况写上,二是要把驻扎在此处的南大营分营近两年的所作所为都统统记上。然后,各个文官均在其上盖下了自己的官印。
最后,这份奏折他们选择交由姜子钧卫指挥使本人代为上奏。姜子钧接过,命人快马加鞭,把此奏折尽快送至京中姜家。
在南大营分营与盐边县军营的这次冲突没几日后,沿海的倭寇再次来袭。
得知消息的临聿府城府衙的人,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慌忙且仓促地派人去请示姜子钧该如何布防,也同时派人前去请南大营分营出手。
临聿府城已经经受不住再有屠村一事,若是再来一遭,他们这些乌纱帽难保矣。李知府等人愁得额头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
港口与周边几个渔村那边,府衙虽已派人挨家挨户劝他们暂且离开一段时日投奔亲戚去,但他们自知难以保证没人不溜回去。
事实上如他们所料,不少人还是没离开村子。不是他们不想听官府所言去投奔亲戚,而是无处可去,无人可投奔。
他们能讨生活的只有脚下这点土地,家里那艘小木船,离开了家,连口木薯,连口米汤都吃不上喝不上。
倭寇们一旦上岸,第一时间挥刀砍的便是贫民老百姓。不是为了战而战,他们纯粹是喜欢看到宣朝的老百姓求饶痛哭的模样,喜欢看到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喜欢看到他们看见自己妻子子女被欺辱而无能为力地痛哭流涕……
盐边县军营的烽火兵自眺望到倭寇们的海船临近海岸,便吹响了牛角号,点燃起烽火。
姜子钧等人即刻整顿好各个小旗,待爬上烽火台处确认过倭寇船只的大概上岸点后,当下立即分派各总旗长带领自己的小旗队伍,以鸳鸯阵阵法前去迎击。
对于府衙来的衙役,他只吩咐了一句,“紧闭城门,无我命令不得开城门。”
该衙役领命,火急火燎飞奔上马回去复命。
盐边县军营的所有军户士卒立时出发。其中的秦石,带领了两个小旗,合计一百六十余人,拆分为四个鸳鸯阵前进。
他们的每个阵内配铁制狼筅两柄,由两位力气过人的士卒负责抵挡倭贼的长刀;同时竹制狼筅三柄,由三位反应敏捷的士卒负责扰乱敌人,护住身边的士卒;另外则是多名长枪士卒,长刀士卒负责进攻,短刀士卒负责补刀,还有持盾牌的士卒负责掩护。
另一边的南大营分营,此时却闭营不出。
陈参将在蒋兵马指挥耳边嘀咕,“前几次我等剿倭失败,皆因连续几次迎战的损耗都在我方。”
“此次倭寇再次来袭,我军且安心缓些时辰动身,待盐边县军营与倭贼两败俱伤”,他抬手示意,“我军再去当那只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定要把这军功给抢到手了,如此这般,再配合京中的奏折,搞垮姜子钧一事,定能事半功倍!
听罢,蒋兵马指挥神色微狠,对府衙派来的衙役摆手道,“你且回去告诉李知府那等文弱书生们,我军自有打算,轮不到他们来告诉我们何时该出兵。”
该衙役闻言,心中猜想到南大营分营并不会协同迎击倭贼,顿时惊慌失措地跳上快马,离去复命。
而盐边县军营的一行人前行没多久后,他们就见到了传闻中的倭寇是长如何模样。
与宣朝的汉子们相比,倭寇如同未长大的孩童一般,大多高三尺八至四尺二,身上佩刀三柄有余,长刀、木刀、短刀联合出击,速度极快,凶残至极,见血双眸兴奋,抬舌饮血。
两边人马碰上,立地刀剑相见,须臾间杀得眼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此次役之前,盐边县军营的士卒们全都未见过血,亦未经历过如此凶残的倭贼。现下,有好几个鸳鸯阵就被不怕死的倭贼冲散。
倭贼们砍下他们的人头如同切瓜,还用长刀插起人头举至半空中朝其余士卒们炫耀,口中极其嚣张喊着,“#@¥%……&!!”
同在战场里的柏虎、姜子钧见此,怒急吼道,“狗贼尔敢——!”
他们迅即冲入其中,挥刀对战。
不少士卒们同样目眦欲裂,仰天干嚎一声,不要命地向前冲。
秦石带领的两个鸳鸯阵,有的人被吓得腿软,也有的人反应不及被倭贼砍掉手臂或是砍至重伤。
目光所至,都是鲜血淋漓,这让他的愤怒直冲天灵盖,手持铁制狼筅拼了命地帮阵内弟兄们抵挡倭贼的长刀,拉开双方距离让长枪士卒能攻击。
这场战役,从天微亮就开打,直至到日落,还有部分倭贼奔船逃离,才宣告结束。
盐边县军营的士卒们,在这第一场对战中便死伤超五百余人。渔村沿海岸线这片土地四处是尸体,鲜血溶进泥土发黑……战后生还的众人,有的失魂落魄跌坐在地,有的开始放声大哭,有的仰天嗷嗷大叫,还有的毫无表情如同行尸走肉。
姜子钧等人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手持长枪扫视战役后的剩余士卒,心中对倭贼恨极!
不远处的秦石跪在地上,满脸泪痕。他徒手四处翻找士卒们的尸块,颤抖着,企图把他们四分五裂的尸体拼凑回来。
这些人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兵卒,而是他们营地里自小一起长大的邻里,是伙伴。
来时多有雄心壮志,回去的路却无全尸。老天爷何其不公!何其不哀怜苦难人!!
他们之中大多家中还上有老下有小,就这般被切菜似的砍没了。盐边县军营的军户们终于忍不住,大多数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嘴里喊着那些逝去的人的名字。
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哀痛中时,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与步履声传来。
士卒们与姜子钧等人愕然,皆抬头望去。只见几百米外,南大营分营高举南大营旗帜,几排列队兵卒趾高气扬地向着他们而来。
他们的衣衫是干净的,他们的神色是看好戏的,还扬言是来帮盐边县的军户们迎战倭贼,打扫战场。
姜子钧与柏虎对视一眼,心中皆有所答案,“来者不善!”
“所有士卒听令,列阵!——咱们所有牺牲了的队友的军功,半点不能便宜牲畜!”柏虎往地下啐了一口,急狠了,话糙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