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翰林院被六部和外廷都笑称为抄抄写写的作坊,是真的”,他笑着说道,“特别是我们修撰、编修所在的庚子号房,一年四季日常的公务不是修史书就是修各类文籍。”
“而庚子号房,目前是由侍读学士闽大人以及学士简大人统筹,公务分别是修国史、实录、会要等。”
“至于我们之中的修撰,编修具体负责哪一块,就全看上峰如何分派。”
接着,他又讲了讲翰林院其他几个号房具体负责什么。
这之后,他才很是客气地把秦朝宁、陆杰修带到屋子末尾的空桌椅,友善地告诉他们,这里就是他们未来三年的案桌了。
闻言,秦朝宁和陆杰修应下,真诚谢过他的帮忙。
对方给的信息还是有些用处的。
“举手之劳而已”,顾晨涛继续热心道,“后续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亦可找我。”
秦朝宁,陆杰修:“谢过顾大人。”
一会儿后,庚字号房,包括秦朝宁、杨乐、陆杰修三人,共十二人都到齐了。
由于正五品的学士大人简大人,从五品的侍读学士闽大人都去参加朝会了,眼下不在,屋子里的修撰们、编修们,就都是默默安静地自己忙活自己手上的事。
秦朝宁和陆杰修见状,遂起身分别去问各个同僚可有需要帮忙搭个手的地方。
只是,同僚们都笑着婉拒了。
当他们去问顾晨涛时,顾晨涛笑容依旧,却是告诉他们俩人,初来报到,可以在屋子里歇息,无需做些什么的。
他还说,他们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个别同僚听罢,目光往他们看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依旧不吱声。
走了一圈下来,秦朝宁和陆杰修倒是把同僚们的名字记住了。
而榜眼郎杨乐稍后到了之后,所经历的遭遇和他们无差。
待到了接近午时,闽大人才匆匆来到庚字号房这边,连手里的笏板都没来得及放下。
顷刻间,所有修撰、编修均起身朝他行礼,“下官参见闽大人!”
“无需多礼”,他看了看大家,站在原地缓了缓急促的呼吸。
随即,他如常地勉励了大家两句。
接着,他招手让秦朝宁、杨乐、陆杰修三人上前,向各个同僚介绍他们。
闻言,底下众同僚纷纷热情地表示欢迎他们加入翰林院庚字号房。
瞬间,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
待闽大人简短说完他们的名字、今科进士名次后,底下官员们皆夸了夸他们三人前途不可限量。
见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闽大人侧过身告诉秦朝宁他们三人道,“接下来,你们就在庚字号房好好跟着前辈们学习吧,事事主动点,可别高中了就荒废了时间。”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秦朝宁他们三人应道。
笑了笑,闽大人就离开了。
至于具体是需要他们三人分别跟着谁学习,却没有明确点出来。
而等他走了之后,那些同僚立马就回自己的座位,继续埋头苦干。没有任何一人过来给秦朝宁他们分派活。
秦朝宁、杨乐、陆杰修,三人动作一滞:“……”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一瞬间脑子都没跟上眼前的状况。
一会儿后,庚字号房里的所有官员都准备出门去公厨吃晌食了,都没喊他们三人一声。
朝廷是会给来到皇城内干活的官吏都承包一顿晌食的,而公厨设立在乾明殿后方的长廊下方,那两排矮房里面。
不过,要过去吃饭的官吏人员太多了,这些饭菜往往都做得很潦草。
见庚字号房的同僚都走光了,陆杰修和杨乐便喊上秦朝宁一块出了门。
而他们离得庚字号房稍远些了后,才互相说起了话。
“今日之事,不知二位怎么看?”杨乐先最先把话题打开,他表态道,“这是要晾着我们三人了。”
往日里,他在江南那些商户的斗争里头,见过的事比这些多。眼前的境况,他倒不至于迷了眼,糊里糊涂看不明白。
陆杰修想了想,“看上去无人愿意带我们。”
那些人说的都是场面话,真正带他们上手干活的,人影都不见一个。这怕不是下马威了。
“这事,恐是有意为之。”秦朝宁补充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是底下同僚排挤他们,还是上峰亦有意如此。
如果只是同僚们的个人所为,他们破局倒是简单了。若是上峰有意任由同僚们这般作为,也有意推动,那么他们破局的难度就高了许多。
话毕后,他们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里皆是无奈。
谁能想到,梦想为朝廷效力的第一天,现实就是坐冷板凳。
待吃过了晌食,他们慢腾腾地返回翰林院,回到庚字号房里面。
他们可是还得坐到申时才能放衙!
这之后的几天里,庚字号房里面有资历的一批修撰、编修们对他们仍然是客客气气地,就是半点活都不会交待给他们做,连跑腿到别的职能部门的事都忽略他们。
直到了第六天,秦朝宁和陆杰修点卯后,就发现了他们的同年,那位榜眼郎开始殷勤地给一位老资历的修撰打杂了。
他们俩人愣了愣神,什么都没说,拿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书回到自己的案桌去看。
待到了午时,榜眼郎杨乐没抛弃秦朝宁、陆杰修两位难兄难弟,还是等他们一起走去公厨。
因为他们前几日本来就是形影不离地去公厨的,眼下哪怕还是结伴而行,也无需担忧其他人怎么想。
等他们三人都走远了,到了人迹罕至的一处廊檐时,杨乐才叹气一声,皱着眉看着陆杰修和秦朝宁,“这事,我打听出来了。”
闻言,秦朝宁和陆杰修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
杨乐便把自己打听出来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原来起因是,他们这三个新科一甲,三人的殿试策论都被翰林院传阅过了。
这里面的问题是,他们三人的文章,内容充斥着变革新派的苗头。
于是,他们就被当成异类了。
那些同僚,有的是不想和他们沾边,免得他们这群愣头青日后闯大祸的时候连累了他们;有的纯粹是和他们政见不同,觉得不是一类人;有的是嫌弃他们麻烦……
虽然原因各种各样,但是做法却都是以孤立冷待为主。
许是看他们是新鲜热乎的一甲,怕历帝哪天想起来会召见他们三人一下,倒是没对他们做太过分的事。
历帝和他们三个一样年轻的这个点,对于很多人而言,有些意味深长。
听罢后,陆杰修、秦朝宁沉默了。
倒是和他们料想的差不多,只是,他们没想过文章会被传阅。
没等陆杰修和秦朝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