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人都特意放缓了脚步。
刘旭想把秦朝宁喊去好好谈谈,而韦之贯也有此意。两人踏出脚步那一刻,募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即顿住了。
周知临与晋鹏几人在大殿内人群的前排,同样想找秦朝宁的时候,发现了不少人似乎有同样的想法。
而陆杰修和杨乐在百官的中间几排,这会儿还在驻足想等前排的秦朝宁走出来。
秦朝宁的目光扫过他们,一一轻微点头,便自行离开。
他暂无解释之意。
拉东厂入秋闱,他是非做不可。
只有给阮储干爹他们那批保守派机会,东厂才会变天。
朝廷现状的几方势力,会重新达到一个平衡点。
这对于宣国目前正在日渐萌芽好转的民生,至关重要。
十一月初,京城大雪纷飞。
秦朝宁趁着休沐,在府里烤着炭火,打算查看来自临聿府城的书信。
不大的碳炉子上方,横架着铁丝网,铺着些板栗、花生、土豆在慢慢烤着。
他修长的手指一封封书信撕开细读。
梁梓稳、柳三郎、钱勤学等人给他来信,信中对于他托镖局捎带回去的历年科举材料表达了感激之情。
书信里还都写了他们会全力以赴下场此次恩科,希望明年春有机会上京赶考春闱与他相聚等等。
而他爹和他大哥他们的书信里面,写的大多数内容就都是对他的关心之言,同时让他把那几车特产给同僚们分一分,给韦阁老与刘首辅记得捎带些过去。
他们又告诉他,初冬时,东篱书院的孙夫子由于年事已高,在睡梦中逝去了。
盐边县那边已经发丧,他们秦家是他爹回去了一趟,陪着孙家的人把丧事搞完的。孙夫子算是高寿喜丧,他们希望他在京中知晓此事后莫要太伤怀。
年岁不待人,柳府他的姥爷、姥姥的身子也不大好了。他爹娘打算不日内就回去盐边县住下来,后续伺候柳老爷子与柳老夫人一段时日直至他们寿终再离开。
“经历了生老病死之事,爹娘这些天时常会想起幺儿幼时便通晓事理,稚儿之躯为家中生计操心,心中感慨万分又思念无比。盼儿在京万分安好,事事顺遂。
爹娘自知粗鄙,于子女前程未有助益,只能多护己身,莫要妨碍子女前行。
若是儿有心属之人,望儿莫要顾虑爹娘,自行上门提亲。
……
家中事事安好,儿勿念。”
这些信件,洋洋洒洒写了许多页。
秦朝宁看完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一一折叠起来放好在案桌的梨花木盒子内。
炭火似乎熏得他的眼眶微热,红了一圈。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自己孤身一人剥着栗子,思考着前人那些新政有哪些是失败了的,有哪些是成功了的。
当年新派旧派之争的落幕,纷争源于哪个政策的导火索。
第179章学子们
深夜里,秦朝宁纷乱无序的思绪搅得他久久难以入眠。
他起身披上厚棉衣裳,先去拨了拨碳炉子,才过去书案侧落座。
听到屋内动静的书童睡眼惺忪强撑着爬起来,急急忙忙过来问秦朝宁有何吩咐。
确认没他什么事之后,他去屋外查看了一眼地龙的木炭,瞧着还没烧完,能熬到天亮,才火急火燎地回去继续睡。
秦朝宁则是坐在书案前,悲从心起,提笔为孙夫子写起了悼文。
这么一折腾,他四更天才回到床上阖目歇息。
远在临聿府城的秦家一家子,钱家一家子,连带着梁梓稳与柳三郎都有些担心秦朝宁在知晓孙夫子的事后会过分伤怀。
他们知道,秦朝宁对于孙夫子这位启蒙先生多年来都十分敬重,每年都要让镖局往东篱书院捎带不少东西。
只是,生老病死,谁都逃不掉。
而秦朝宁孤身一人在京,身边没个能说说话的人,分担面对亲近之人逝世所带来的那些忧愁,这才使得他们多少有些牵挂。
翌日,秦朝宁倒是如常上朝了,并未沉溺在纷杂的情绪当中。
今日的朝会上,历帝看上去有些阴晴不定,百官们皆有眼色地不主动去触他霉头。
一时间,大家都聪明了,太和殿内竟是无人启奏。
众人的视线大多看着手中的笏板,或是看向自己的鞋子,被殿内碳炉子的几分温暖熏得有些许睏顿之意。
不过,底下的官吏他们无人发声,历帝却是有一堆话想说。
他见他们各个都半垂着脑袋,一脸恭顺模样,又思及他们之中的某些人私底下什么破事都干了不少,历帝就怒从心来。
他忽地抬手把东厂呈上来的百官监察录朝下方一扔。
突如其来的“啪——”一声,瞬间纸张四散,惊得好些官员瞬息间抬起了脖颈,睁圆了眼眸往前看。
站在百官第一排的内阁几位阁老的脚边那一瞬间就布满了纸张。这些纸张无序散落,挤占了各人之间的空隙。
刘旭、曹明洋、韦之贯几人见状,快速地低头往纸张上扫了扫。顿时,他们均是脸上的神色不太好。
秦朝宁与周知临他们也看到了个别纸张上的内容了,心中了然为何历帝这般发怒。
这些纸张上记录了不少官员的私生活,有他们在烟花之地豪掷千金之事,有他们的妻儿铺张浪费之事,有谁谁谁在私下放利钱,有他们府里的下人仗势欺人诸如此类……连某些官员一夜宠幸几位姬妾的事都有。
历帝冷声呵斥他们,“朕倒是不知,作为京中的朝廷命官,诸位大臣这般闲暇安逸,生活如此多姿多彩。”
“吏部每年的百官考核是掺假了么?东厂呈上来的这些罪证,吏部刑部这些年都一无所知?!你们头顶上的乌纱帽可真是戴得安稳。”
他的话音一落,官员们霎时跪倒一片。
不过,跪着的大多数人却并未觉得犯事的同僚,在这些事里面有多十恶不赦,反而是对历帝与东厂对于官吏的这种监视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
那些纸张上所列的内容实在是太事无巨细了!!
什么时辰,谁离开了哪里,上了几趟茅房,几时入睡……皆一一记录在内。东厂的爪牙是疯了吗?他们是蹲在各个官员府里的屋顶上昼夜盯梢了吗??
最让官员们寒心的是,陛下竟然允许东厂的人这样干?!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这些人是辛辛苦苦科举应试才走上官途的,现在是无论有无过错,都一概提前被当成罪人,默认允许被东厂的人无时无刻监察??
这种事态发展下去的话,他们还有什么个人生活可言?!是不是连夫妻间的房事以后都会被记录呈上陛下的案桌???!
思及这些,许多官员不由得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