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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锅涮肉一下子在平州府城火了起来,不少食肆有样学样也跟着弄了起来。
一时间平州铜贵。
铁匠铺子一天之内接了几十个铜锅子预定,打的他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不过虽然各个食肆都添置了铜锅子,但生意跟陆家食肆还是比不了,毕竟他们占着先机而且用料讲究。
那羊肉都是当天宰杀了小羊,片成薄薄的肉片,光是这切肉的功夫就不是寻常食肆能办到的。
陆遥还得感谢姜夫人,如果没有她送自己这五个家奴,光靠他和赵北川可忙不来。
当然除了肉新鲜,陆酒也同样吸引客人,还有人编了个顺口溜,“涮肉配陆酒,活到九十九。”惹得更多没吃过的人纷纷过来尝试。
生意一直火到十二月,在金玉楼也上了刷锅后,热度才慢慢降下来。
果然姜莹坐不住了,金玉楼虽然也卖陆酒却没有铜锅涮肉,见大伙对这个都这么喜欢,干脆也学着陆家食肆上了铜锅子。
他们那地方宽敞,更适合请客吃饭,所以不少身份贵重的人便不再来陆家食肆,改去金玉楼吃饭。
对此陆遥也没什么办法,毕竟硬件设施摆在那呢,食肆地方小坐不开人,往往家里有女眷和孩子的都不愿意来他这吃饭。
不过生意淡一点也好,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回老家过年去了。
这几日赵北川闲时就去西市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马车可以买下来。
先去了去趟木工坊问了问价格,定做一个普通的马车就要二百多两银子,价格实在太贵了,又不经常用不如买个旧的划算。
不过旧马车也不好买,因为这东西寻常人家都没有,有的家里也不缺这点钱,所以很少能碰上合适的。
今日早上来西市买菜的时候,倒是真遇上个卖马车的。
这马车看着比一般的车都宽敞,就是有些旧了,门窗也有败了,不过拿回去好好修整一番应当能用上。
赵北川走过来问价,卖车的老汉道:“车马不单独卖,连马一起买价格给您算便宜些,一共三百两银子。”
赵北川看了眼马,瘦的后脊梁都凸出来了,车子也是旧的,实在不值这些钱,摇摇头转身就走了。
老汉见状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价格还可以商量,您再看一看。”
赵北川抽出袖子,“你这马太瘦了,皮毛看着也不好,车子也旧了,车辕应当还另换过吧?”
这人见赵北川是行家,知道骗不了他,“二百两连马带车不能再少了,这马车可都是用老柞木做的,打一个新的少说三百两银子!”
二百两买辆马车还带匹马价格确实不贵,但赵北川只想买马车,家里有骡子用不上马啊。
老汉见他还在犹豫,咬了咬牙,“一百八十两,不能再低了!”要不是家里急用钱,这马车他是舍不得卖的,可眼下饭都快吃不上了,留着它也没什么用。
“行,这马和车我都要
了,但是我得先确认这车马是你家的吗?别买来惹上官司。”
老汉理解道:“客官莫怕,我可以去官府与你写张契书,这马车确实是我家里的,要不是家道中落也不会把车都拿出来卖了。”
两人边走边聊,从老汉口中得知,他家姓郭之前也是平州大户人家,只不过到他这一辈逐渐没落了。
去年儿子染上重病,家里的钱财都拿去给他买药治病,如今人虽见好但家底也掏空了。马上过年了,连添置新衣的钱都没有,这马车留着没什么用,便拉出来卖了。
二人去了官府,花了二百文写了张契书,这马车作价一百八十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赵北川。
赵北川出来买菜没揣这么银子,二人又赶着车回家给他取了银子。
马车买好,陆续花了两天时间修整,这马车买的值了,虽然是旧的但料子确实好,用几十年都不会坏。
重新打了车门和车窗换上,车顶也修补好,刷上桐油跟新的一样,看起来可比板车气派的多!
陆遥趁着这几天在府城买了些东西。
给陆母打了一套头面,用的都是足料,花了三十多两银子。
给嫂子和两个弟弟各买了两匹上好的细布,给陆林卖了一双靴子,他腿有残疾寻常的鞋穿久了脚痛,这双靴子是牛皮底子的越穿越软和。
小石头和小金子也没忘了,除了府城卖的玩具,还给他们各自准备了一块银包玉的项圈,这玉虽然只有手指肚大,但价格不菲。
府城的吃食也买了不少,花生糖、牛乳糖、牛皮糖还有桂花糕、枣糕各色点心买了满满一大箱子。
等回了老家免不了去走亲访友,这些东西拿出去既不贵重又不会丢了面子。
全部买完,一共花了小一百多两银子。
腊月初十豆子也放了年假,这次年底学府举行了考试,全班六十人他考到了第十四名。
夫子表扬了他但豆子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因为只有前十名才能进乙班,看来明年还得好好努力。
孩子们也想买点东西回去送人,陆遥各自给了二两银子,让陆十六跟着他们去街上转,自己则准备路上的吃食。
这回可不止带油茶面了,先带上一大块冻羊肉,铜锅子拿回去一个,路上可以涮肉吃,回到家还能让家里人尝一尝。
提前熬好的肉汤冻成块,吃得时候切一块放锅里就行。
粟米带了三斗,腌的咸萝卜带上一小坛子,酒也带一坛子,还有腊肉和腊肠。这东西秋天做好后被涮锅子顶的没怎么卖,正好一并拿回去给家里人吃。
被褥带上几床,换洗的衣服除了身上穿的,每人再带两身。
陆遥早让成衣铺子给他们做好过年穿的衣服,用的都是好料子,光这五身棉衣就花了十两银子。
家里赚的钱多了,生活水平也上去了,花的银子直线上升。以前一贯钱够他们一家子在村里花一年,现在一个月二十两银子都挡不住。
陆遥暗暗感
叹,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临行前一天,陆遥和赵北川牵着黑狗去了西市酒坊给家奴们放了长假,每人还发了一贯钱的年终奖。
这钱他们可以拿去买吃食,做衣裳,但不可以出去嫖赌,一旦发现立马发卖绝不留情面。
大家伙拿着钱连忙磕头谢恩。
*
腊月十二,天气晴朗。
终于一切准备妥当,天还没亮赵北川就套上了马车,一家人准备出发了!
不得不说这辆马车真宽敞,陆遥领着三个孩子坐在里面绰绰有余,一点都不觉得拥挤。
车上还有能折叠的小桌子,在上面吃东西看书写字都方便,拿的行李放在车顶,用绳子绑好也不担心掉落。
买来的这瘦马也一并带上了,中途可以换下大花歇脚。
回家的路总是让人格外激动,三个孩子趴在车窗旁朝外看,可惜外面白茫茫一片,都分不清哪是哪。
“别看了,车里这点热乎气一会儿都散没了。”
孩子们乖乖把车窗关上,小年问:“嫂子咱们啥时候能到家?”
“看路上好不好走,若是好走五六日应该就到了。”这条路是官道,来往的商旅和军队已经把路都趟开了,所以并不难走,除非遇上大雪封山。
第一天行了七十多里地,傍晚正好赶到驿站,赵北川进去花了三百文定了一间大屋子。
屋里有南北两铺炕,都烧的热乎乎的,大伙把行李都搬进来,陆遥支起了锅子晚上吃涮肉。
骡子和马都赶到牲口棚子里,让驿站的伙计帮忙喂上草料。
安置妥当赵北川才顶着一身寒气走进来。
“冷不冷,快脱了鞋上炕暖和暖和。”
“还行。”他身上穿了两层棉衣,裤子上还绷了羊皮,风根本打不透,就是脸被风吹得有点疼。
三个孩子已经把炭火点着,小春切了两盘子羊肉,陆遥把凝固块锅底敲碎放进锅里,不多时香味就飘了出来。
能在大冬天吃一碗热锅子,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陆遥把酒拿出来,给赵北川倒了一碗。“暖暖身子,喝一点睡觉舒坦。”
赵北川端起碗,一口酒下肚,从嗓子暖到胃里。
“一晃都过去一年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赵北川知道他想家了,牵着他的手道:“二哥二嫂都是稳妥的人,娘她身子骨也硬朗,家里应当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我想着这次回去把娘接到州府来住。”
“行,二哥他们能同意吗?”
陆遥思索道:“看情况,实在不行让二哥一家也来府城。开了春,陆十六他们就得去酿酒了,食肆里咱们几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好,你看着安排。”
吃完饭陆遥把锅子刷干净放回包袱里,酒坛也重新封好,检查了一遍行李,催促孩子们早点休息明天还得早起赶路。
赵
北川赶了一天车,累的头刚沾枕头就睡着了,陆遥心里盘算着明年的生意。
二哥二嫂如果能跟着他们去平州肯定是最好的,赚的银子肯定比留在秋水镇多,但他兄弟不止陆林一个,陆云和陆苗那边也得顾上,算了,这事回去再商量。
一宿睡到天明,大家精神抖擞的起床。
早餐是粟米粥和萝卜咸菜,一人喝了一大碗,赵北川把骡子和马牵出来,套上马车继续赶路。
*
清晨天还没亮,陆家的灯就亮起来,厨房里雾气昭昭全都是煮豆浆冒出的蒸汽。
胡春容搅动着锅里的热浆,把柴火往里踢了踢,陆林从外面拎进来第二桶磨好的豆浆,跟她一起煮。
“豆子都磨完了?”
“嗯。”
“娘说再过几日咱们回陆家村过年,老家房子都没收拾,要我说还不如就在镇上过。”
陆林道:“娘是想村里的老邻居了,镇上虽好但谁都不认识,她心里闷得慌。”
“那行,后天你回去收拾屋子,收拾完再回来接我们。”
“好。”
第一锅豆浆煮好,胡春容舀进木桶里点成豆花,陆林接过娘子手里的瓢开始煮第二锅豆浆。
胡春容直了直腰,“也不知道陆遥他们今年能不能回来,这么远的道又是天寒地冻的,八成要等到明年春天才回来了。”
“陆苗二月份订亲,应当能回来。”
提起陆苗胡春容忍不住开口,“这丁家人也太多了,听说一大家子几十口人还没分家呢,住在一个院子里头,媳妇、夫郎、孩子的这一天天不得闹腾死?”
陆林笑了一声,“多子多福,别人家羡慕都来不及呢。”
“得了吧,你看看陆云家,兄弟三个人现在都不来往了,那丁木匠家五个兄弟,就怕哪日闹掰了更热闹。”
屋里陆苗已经起来了,套上衣服听见二哥和嫂子说的话。
其实他心里也犯怵,本来就是个内向的人,最厌烦跟人交往。一想到马上就要嫁进丁家,愁的他脑瓜仁疼,可这是爹生前定下了的婚事,他也没办法拒绝。
不多时胡春容抱着石头过来了,小家伙还没睡醒,放到陆母被窝里继续睡一会儿。
“娘,我们先去铺子上了,锅里给你们留了粥和豆腐。”
“哎,去吧。”
陆苗跟着一起出去,把和好的面和汤卤搬到车上,这几日柳家二嫂子染上风寒就不去了。
三人来到铺子上,胡春容伸手去开门,一个豆子大的蜘蛛从门缝掉下来,掉到中间停了一下才缓缓爬走。
胡春容道:“嘿,来了只喜蜘蛛,早掉喜,晚掉财,不早不晚有人来,今天有客要来啊。”
“谁来?”陆林抱着油坛子倒进锅里。
陆苗道:“说不定是四哥他们能来,马上过年了来镇上采买些吃食。”
腊月二十是秋水镇最后一个大集,来赶集的人特别多,天微微亮下三
里的人就多起来,卖猪的,卖羊的,还有自家养的鸡鹅,晒干的蘑菇木耳,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早食铺子客人也多,陆苗和胡春容忙的不歇脚,陆林炸油条炸的浑身汗也供不上后头排队的客人。
快到辰时,一辆骡车停在铺子旁边,陆云抱着小金子从车上下来,“二哥,二嫂。”
胡春容见状连忙上前接过孩子,“早上我就说今天要来人,可巧你们就来了,宝贝让舅娘亲亲。”
小金子也不认生,照着胡春容脸颊吧唧亲了一口,给她喜的美滋滋。
“外头冷,快去家里找你哥玩吧,石头在家快闷疯了。”
陆云接过孩子道:“行,我把金子先送过去让娘看着,一会儿过来帮你忙活忙活。”
“不用,这会儿人少了能忙过来,你多跟娘待一会儿。”
王有田赶着车把夫郎和孩子送过去,入了冬陆云也有一段时间没来镇上了。
进院子喊声:“娘。”
陆老太匆匆忙忙跑出来,“哎哟,金子来了,快进屋给姥姥抱抱!”
陆云把孩子递过去一起进了屋,给孩子拆掉裹的层层棉被,金子从炕上站起来,好奇的仰着小脸打量屋里。
“不认识姥姥家了吧?”
“啊——”金子伸手指了指陆老太。
“知道我是姥姥啊?”
“啊啊。”小家伙儿人不大,倒是能听懂话了。
“我的乖。”老太太稀罕的够呛,把脸贴在金子脸上蹭了蹭。许是蹭到他痒痒肉了,小孩咯咯笑了起来,那小模样别提多招人稀罕了。
“咱们金子越长越好看,我瞅他不像你俩倒有几分像老三。”
陆云笑道:“外甥肖舅应当的。”他们兄弟三人里,属陆遥长得是最好看的,如今看来命也是最好的,儿子如果能像他才好。
提起陆遥陆老太忍不住叹了口气,“自打春天收到那一封信后就再没消息了,也不知道年前能不能回来。”
陆云知道娘亲想三哥了,“他们刚在府城站稳脚跟,兴许一时半刻回不来。”毕竟州府离这那么远,回来一趟可不容易。
“哎,不提他了,来金金过来找姥姥。”
金子摇摇头,他喜欢跟石头哥哥一起玩,小石头依旧虎头虎脑,把自己的玩具全都拿出来给弟弟玩,很有当大哥的模样。
陆云见他们玩的好,便起身要去铺子上帮忙。
“中午别走了,待会留下一起吃顿饭。”
“嗯,我和有田还得买过年用的东西,下午才回去呢。”
分家后王家都是自个买自个用的东西,如今见了面话都不说一句,真应了那老句话“兄弟反目比仇人更甚。”
陆母也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拍拍陆云的手只要儿婿好就好,至少小两口日子过的痛快。
陆云朝食铺走去,洗了洗手开始帮二哥揉面,切面剂子。
突然不远处走来一辆高大的马车在旁边停下,赶车的人吆喝一声,“店家,你们家这油条怎么卖的?”
“两文钱一根。”
赵北川摘掉脸上的棉围脖,露出满脸笑容道:“先给我们来十根。”
陆林愣住,手里的筷子吧嗒一下掉进油锅里,他瘸着腿疾步走过来,激动的拉住赵北川的手晃了晃,“你们咋回来了?你们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