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返校,高二年级流传出两个劲爆消息。
第一是备受关注的傅眀霁跟尤雪今突然回到教室上课,第二则是……一条关于早恋的传闻。
“听说了吗?倪漾好像跟许闻洲谈了。”
“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倪漾跟许闻洲周末还一起约会呢。”
倪漾跟许闻洲在商场外面等车的一幕被同校同学撞见,经过添油加醋的传播,越描越真实,好像所有人亲眼看到他们亲密一般。
于是不停有“知情人士”冒出来:“其实有次我也看到许闻洲上了倪漾家的豪车。”
闻者捂嘴惊呼:“哇塞,这么劲爆。”
“倪漾不是喜欢傅眀霁吗?”
“说实话,许闻洲长得也不错,可惜是个结巴。”
“听说他家里很穷,倪漾怎么可能看上他啊?”
“像许闻洲这种成绩好的男生也很有魅力的好吧,难怪倪漾总让他讲题,还不许他给别人讲,原来是吃醋。”
有人觉得倪漾品行恶劣,带坏了许闻洲;也有人认为许闻洲跟倪漾差距太大,简直是痴心妄想。
本以为是小插曲,却不料几天后,关于许闻洲跟倪漾的关系纠葛突然传遍整个年级。最终,话题中的两个主角被叫到办公室谈话。
倪漾悠哉靠着桌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班主任拿她没办法,转而把重心放在许闻洲身上:“最近班上都在说你们早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误会。”许闻洲惜字如金。
“空穴不来风,就算是误会,也总有个原因吧?”
“谭老师。”倪漾忽然打断她,“听说你上学期评的优秀教师职称是靠关系。”
班主任瞪大眼,扫了一眼四周,生怕这虚无缥缈的言论被人听信了去:“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而始作俑者倪漾缓双臂环胸,脸上挂着看戏的淡笑:“对啊,我瞎编的。”
班主任心口一梗,脸色发僵:“你们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什么玩笑能开不能开,还分不清?”
倪漾依葫芦画瓢把问题反抛:“你们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什么流言是真是假,还分不清?”
“倪漾!”班主任拍案,“你到底懂不懂尊师重道?”
“我人都站在这儿了,老师您觉得呢?”
班主任嘴角抽动,差点控制不了面部表情,头朝另一边狠狠一撇,连连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回教室吧。”
嚣张成这样,真要早恋肯定不懂藏着掖着。
倪漾肩膀微耸,睇了眼旁边的许闻洲,悠悠迈出办公室。
“谭老师。”许闻洲再次澄清,“我们没有早恋,希望,你能制止他们,私下议论。”
面对自己精心栽培的学生,班主任脸色缓和:“老师还是很相信你的,放心吧,学校会采取必要措施,千万不要让流言蜚语影响你学习。”
许闻洲垂眸
:“不会。”
不会影响学习,只是不想让倪漾成为他人的谈资。
班主任不清楚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更加赞赏他毫不动摇的学习态度:“回头我找个同学跟你换座位吧?”
许闻洲抬眸。
……
办公室外,程瑞雪跟孙煜在走廊接应,见倪漾出来就立即迎上去问:“老谭没为难你吧?”
倪漾摆手,好整以暇道:“你应该问,我没为难她吧。”
程瑞雪松了口气:“那些人真的很离谱,明明前天咱们一起玩,非说你俩单独约会。”
孙煜点头附和,突然问:“你为啥不解释?”
“有必要吗?”倪漾挑眉,随口道:“又不是真的。”
程瑞雪嘟囔:“我看你跟许闻洲走得挺近,以为你移情别恋呢。”
倪漾“哈”了一声,步伐潇洒走在两人中央:“开什么玩笑。”
他们毫不避讳,言谈尽数落到许闻洲耳中。
在他人生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对倪漾来说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因为话题中的两名主角在学校赫赫有名,很快,校方组织学生大会,特意提到禁止早恋,以及随意散布虚假谣言。
队伍解散,关于倪漾跟许闻洲的谈论声也逐渐消失。
倪漾跟程瑞雪有说有笑回到教室,发现许闻洲正在收拾课本跟另一个同学换座位。
脸上的笑容淡去,倪漾眯了下眼,敲响桌面:“什么意思?”
许闻洲没抬头,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她话:“最近有很多,不实的传言,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搞笑。”倪漾踢开椅子,坐上去拉直一条腿,抱起胳膊靠向后桌,“一些无关紧要的言论就能左右你的行为,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倪漾毫不掩饰自己抵触的态度,许闻洲胸口闷着一股气。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倪漾那样潇洒,越相处,贪恋越多。
好比周末那场桌游,没人要求他必须去,倪耀祖顺口邀请,他就答应了。
追根究底,是他控制不住想去见她。
那些流言蜚语对他而言毫无攻击力,倪漾不在意,他也不必较真。
他以为自己能够把控那个度,直到倪漾的发言像刺骨寒冰扎在他心口,让他彻底清醒。
一年累积起来的点点滴滴和回忆,在倪漾心里连个玩伴都算不上,最多只是比陌生人更熟悉的同学关系。
听从班主任的安排调换座位,两人关系急转直下,许闻洲最近过得不顺,总被人为的挑刺找茬。
他很清楚倪漾在发脾气,但不说,无论对方抛来什么招都默默承受。
他越是这样,倪漾越觉得讨厌,做什么都烦躁,拿笔写个字都没墨。
正要扬了那只不中用的笔,旁边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那个,这是我的笔。”
刚准备换笔芯就不小心滚到倪漾桌上,有点倒霉。
新同桌是个女生,看起来胆子很小,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说服对方跟她做同桌的,说话做事小心翼翼。
倪漾扫了眼手里细长签字笔,把错拿的东西丢回去。
三月底的月考,许闻洲仍是第一个选座。
还记得去年倪漾指着第三排的座位让许闻洲选,今年她靠在走廊边跟朋友聊天,把玩脖子上的新项链。
这条项链是二叔特意从香港给她带回来的,一颗颗彩色宝石小巧饱满,是倪漾近期最爱。
闲来没事摸摸宝石,忽然听程瑞雪喊:“哎,你看对面,傅眀霁也出来了。”
眼尖的程瑞雪指着对面走廊的学生,八班恰好跟他们同时选座位,教室里的学生在班主任指挥下到走廊排队。
距离傅眀霁返校已经过去两个星期,那天挺轰动的,听说很多女生跑去八班看他。
傅眀霁回来之后低调很多,不像以前温和微笑,显出几分阴沉。以前喜欢的篮球也不打了,总是独来独往,拒绝跟人同行。
程瑞雪扶着栏杆:“听八班的人说,傅眀霁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倪漾皮笑肉不笑:“这么好奇,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程瑞雪转头:“你不好奇?”
倪漾反问:“我为什么要好奇?”
程瑞雪不客气地翻她历史:“虽说你俩去年闹掰了,但好歹你之前也追了人家一年。”
“随便追追,你还当真了?”倪漾摸着宝石项链,听见班主任念自己的名字,洒脱转身离开。
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本事,程瑞雪是真心佩服。只是回头发现尤雪今就在背后,她还替倪漾担忧了一下。
尤雪今跟傅眀霁关系亲近,不会转头就跟傅眀霁告状吧?
倪漾懒得换座,回到原来的位置。
她本身聪慧,学习进步飞快,这次月考在班上排十五名。原本排斥她的老师们纷纷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有心栽培。
可惜倪漾不能被驯服。
叫她往东,她偏要往西,气得老师甩手走人。
为了锻炼他们的能力,数学老师时常找些超纲的难题发给大家,不要求解答正确,但必须动脑尝试。
倪漾做不出来,周围的同学都如此。
她打算就此作罢,去了趟厕所回来却发现本子里夹着一张解题分析。
熟悉的字迹,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倪漾捏着草稿纸扫了两眼,揉团扔进垃圾桶。
一切行为在许闻洲的注视下进行,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眼里再也装不下他。
周五,许闻洲在回家路上又遇见自称母亲故友的萧词。
他不明白萧词为什么执着于“请他吃饭”,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麻烦,许闻洲终于答应。
萧词挑了本市一家高级餐厅,许闻洲看到那串印象深刻的英文点名,肩后早已结痂的伤口仿佛又开始作痛。
萧词带他来的地方正是一年前为救倪
漾被屏风砸伤的餐厅,或许是那次事故带来的警醒,原本立在大厅的屏风都被拆除,换成另一种装饰。
这段时间萧词在家里养伤,摸清许闻洲的成长环境,特意带他出来长见识。之所以执意请他吃饭,也是找借口创造聊天环境。
不是没想过其他方式,但许闻洲的生活模式单一得可怕,几乎不能在学校和家之外的地方“偶遇”他。
萧词很心疼。
傅眀霁虽被傅清管着,但从小得到最优质的资源,见识过广阔世界。同为他的儿子,许闻洲跟奶奶挤在狭小阴暗的房间里,没成年就为生计奔波,连生病都不敢去医院。
“这些年你一个人跟着奶奶生活,过得很苦吧?”萧词希望许闻洲向他诉苦,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提供帮助,体验一把被需要的感觉。
许闻洲唇线紧绷。
萧词的话很刺耳,像是有意把他跟奶奶分隔开。
“你是我妈妈的,故友,我该称一声,叔叔。有话直说,不需要旁敲侧击,打探。”他还是个心性耿直得少年,不懂世故圆滑的套路。
他也不喜欢跟人闲话家常,这让萧词感到无奈。
不沟通怎么拉近关系?
萧词有意无意打听他对已故父母的记忆,试探他对许清风的感情深浅。
许闻洲坦白告诉他,自己跟父亲感情很好。
萧词心里说不出的酸意,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以长辈名义送他:“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选了你们年轻人都会用到的东西。这是手机跟平板,电脑直接让人送到你家里去。”
一整套电子产品都是市面上最新版本,价格不低,一般人很难抵抗诱惑,许闻洲神色清醒:“无功不受禄。”
不贪虚荣、不慕名利,萧词对少年越发欣赏:“这是叔叔的一份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萧词脸上挂着傅眀霁从未见过的笑容,或者说,那是他从未真切体验过的——父爱。
起初只是怀疑,通过多日观察和探索,几乎能确定许闻洲是他父亲跟初恋情人的私生子。
实在可笑,视为竞争对手的人,跟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人,竟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如果让傅清知道,怕是要疯了。
……
这顿晚餐持续时间不长,许闻洲背起自己的黑色书包,里面除了书本没别的。
酒店经理看见他很诧异:“是你啊。”
许闻洲也认出对方。
去年餐厅派经理到医院验伤,他们见过,故而印象深刻。
经理不知他跟萧词一起来的,主动询问:“这次用餐直接从一万的免费额度里面扣还是另外支付?”
许闻洲眼神一定:“一万块,消费额度?”
“是的,您去年在店里意外受伤,赔偿您一万消费额度还没使用。”他当时觉得这年轻人倒霉,再来店里吃饭不是膈应么?不过他只管按照公司的规章流程办事,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许闻洲察觉异样:“不是现金?”
经理疑惑:“当然不是。”
从未想过屏风的事还有后续,所以倪漾当初自己垫了一万块给他?
许闻洲心里涌起一团火,烧得他胸口发胀,突然想去找她,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顾萧词的挽留,许闻洲飞速告别,离开这个地方。
萧词正要去追,从旁侧出现的傅眀霁伸手拦住他的去路,萧词面露惊讶,顿时哑口无言。
许闻洲骑车飞奔,衣服被风吹得鼓起,两侧树影摇曳,风越刮越大,似要下雨。
直到天空被深蓝色幕布掩盖,胶体泛黄的球鞋抵在路边,许闻洲摘下头盔,锁车来到倪家大门前。
没有家教的身份,进门需要主人家点头。
保安通过内线联系,赵妈急躁躁的声音夹着忐忑:“小姐跟先生吵得很凶,屋里正乱着呢!”
起因是倪漾跟周兰心拌嘴被倪岳明听见,倪岳明不问缘由呵斥女儿,激得倪漾当众说他被戴绿帽。
倪岳明不相信,认定她心思不正,故意诋毁后妈,反而将她训了一顿。
父女俩的性子如出一辙,倪岳明性格强硬,倪漾更加刚烈,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碰到一起,一点就炸。
倪岳明气的跳脚:“不孝女,你不尊敬长辈就算了,还这么污蔑她。”
“我说什么你都不信,被戴绿帽子也活该!”大部分时候,倪漾在外面做事游刃有余,唯独面对自己的父亲,她仍然会像小女孩一样失控。
倪岳明气极,照着她那张娇嫩的脸扇了一巴掌,没控制住力道,那块皮肤立即泛红。
霎时间,室内鸦雀无声。
头顶有一颗吊灯忽明忽暗,周兰心赶紧上前抓住丈夫的手:“岳明,怎么能打孩子呢。”
她又转向倪漾,关切询问:“漾漾,你先回房间休息。”
“少在这里假惺惺!”倪漾咬紧牙关,没让眼眶里的泪珠子掉下,随手抹了把起印的脸,愤然冲出家门。
周兰心赶忙去拦她。
倪岳明指着大门口:“让她走,走了就别回来。”
“谁稀罕!”
倪漾闯出家门,看见停在路上那辆熟悉的车,沉默的少年站在路灯下,与夜色浑然一体。
她在外面向来高傲,如今被许闻洲撞见狼狈模样,简直丢尽颜面。
她直接无视对方,想打电话让人来接她,发现没带手机。这地方打不到车,倪漾趿着拖鞋沿路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很急,差点摔跤。
一道车灯打过来,许闻洲骑车绕到她前面。
倪漾躲不过,冷着脸开口:“怎么?来看我笑话?”
她现在脾气糟糕透顶,一句话就能点炮,许闻洲岔开话题:“你要去哪儿?”
“关你屁事。”她语气不善,绕过车尾继续前行,手腕被许闻洲一把拽住。
倪漾试图挣脱,才发现对方力量大得可怕,她抽不出,使劲往他鞋上踩一脚。
许闻洲闷哼一声,单手锁住她灵活的双手。
手被制服,倪漾抬腿踢他,本就松脱的拖鞋在空中飞落,素白如玉的脚被许闻洲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