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陵睁开眼。
赤膊壮汉似乎刚刚倒地,身后的封不离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老大。
睁眼的一瞬间,声音从他嘴里喷薄而出。
耳膜刺痛。
他跳了起来,身体灵活,行动敏捷。
抢在封不离转身冲出刑房前,一膀子撞飞,手上的铁钎同时挥出,刺进他右胸,贯穿身体,余势未消,铁钎刺进石壁,将他整个人挂了上去。
这里是封家矿山洞穴。
封家少爷把他弄过来,为避人耳目,根本没让矿山上的人参与。
又怕走漏风声,矿洞里除了他和贴身随扈,没有第三者。
现在封不离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
“姓高的——你找死——”
高长陵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脸一下凹塌下去,血肉模糊。
封不离呼气声拉风箱似的,一缕缕血顺着石壁流淌下来。
“小高……呃……长陵……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有话好说,你们跟我好好说话了吗?”
封不离手臂刚抬起,小腹就挨了一记重拳,痛得呲哇乱叫。
“你年纪还小,有大把的人生等你享受,想住雷鸣街吗?想拥有三妻四妾,衣来伸手……”
事到如今,他还想用利益诱惑。
高长陵的回答当然是拳头。
他没有马上结果封家小少爷,目的只有一个,从他嘴里得到真相。
阿爷的死,真是意外?
真是意外的话,完全用不着熔掉那把“九重楼”,剑魂也许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神识深处。
知道“九重楼”的存在的人,势必与阿爷之死有莫大关系。
这些都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的问题。
此刻的他身体充满力量,脑子也无比清醒。
封家小少爷看见他杀气腾腾的眼神,胆战心惊。
其实他比一身腱子肉的随扈强大得多,唯一美中的不足的就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实战,突然被铁钎刺中,血流不止,生命受到威胁,腿都软了。
钉在石壁上才生出反抗之心,晚都晚了,只要他稍微动弹,必定挨上高长陵几记重拳。
这死铁匠,抡锤抡惯了,拳头比榔头还硬。
“姓高的,封家男儿死又何惧!你杀了我吧……”
他虽然拼命装出视死如归的豪气,却掩饰不了嗓音的颤栗。
这泥腿子几时学会了如此精妙的武学?
高长陵冷冷瞧着他,“我不想杀你,你也想死?”
封小少爷怔住。
若能活着,谁会真的想死?
“回答我的问题,饶你不死。”
高长陵目光比刀锋还锐利。
封小少爷牙齿打战。
他觉得下一刻那只比榔头还硬的手就会捏碎咽喉。
他开始后悔,封家又不止他一个儿子,何必非抢着来出这个风头。
血,不停的流。
身上阵阵寒意袭来。
“你……问……”
“从什么地方听说那把剑的?”
“是……是……外面传递进来的消息,今晚开镇,他们便会进来。”
“他们?”高长陵目光更冷,“他们是谁?”
封小少爷摇头,“不知道。”
高长陵视线握铁钎的手,手腕拧转……
封不离杀猪般大叫。
“我说……是天照城……”
“天照城?”
高长陵根本没听过这个地名,事实上,他连小镇叫什么都不知道。
对他来说,小镇就是家。
家被群山环抱,昆吾、积石圃、阆风岭……每座山他都能叫得出名字,但从来没走出过群山,也从来没见过群山之外的天地。
学塾先生也没教过。
封不离大口吐着粗气。
“我只知道他们势力很大,封家矿山工坊炼出来的粗铁坯,十之八九都由他们收购,每六年会派人进来,商定价格和数量,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问到最后,封不离都快哭了。
这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知之甚少,从嘴里掏出来的情报有限。
哧——
铁钎从胸膛拔出。
闪电般从封不离下颌最柔软地方刺入,贯通头颅。
【斩杀炼体境修士.灵元一百.吸收储存】
搜遍两具尸体,得到封不离一块玉佩和随扈贴身收藏的一本绢册《破山拳谱》。
【破山拳.未修行】
意识顿时沉入虚无。
他尝试以先前方法调动灵元灌注。
【破山拳.灵元灌注三.修行初步入门.初步掌握全部拳法】
【破山拳.灵元灌注六.修行中期.熟练掌握拳法】
【破山拳.灵元灌注十.修行圆满.精通全部拳法.且对拳脚使用有所感悟】
【拳脚熟练度.入门.修行同类技能灵元消耗减少一成】
【剩余灵元九十】
“这也……太容易……容易了点吧!”
高长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破山拳圆满后,除了身体变得稍微灵活一点,力气变大了一点,与之前没有太大区别。
于是他尝试往九重楼剑魂投入。
发现不管怎么往剑魂调用灵元,剑魂都不再吸收。
……
……
日头已落到大山背后。
高长陵不想尸体很快被人发现,将两具尸体拖出来,扔去了稍远处山谷。
接下来——
他开始逃亡。
回镇上肯定被封家报复。
不管明的暗的,被封家这种有钱有势的家族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最好的办法就是逃离。
每六年开镇之后,镇上都有一批年轻人离开。
诸如刚刚死在手上的封不离,就获得了今年离开资格。
至于获得资格的条件,都是镇上三大族操弄,连封不离也不清楚具体标准,高长陵就更不知道了。
只不过,像他这种出生寻常的小镇百姓,压根就没想过离开,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对外面的世界向往且抱着恐惧,偶尔生出外出见世面的想法,那也只想想而已,鲜有人付诸行动。
不逼到绝境,谁愿放弃既有舒适环境。
山中林密,不见天日,他凭借着打小山中捡铁石经验,坚信自己的方向绝对正确。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
山里的风入夜便变得阴森,树影幢幢,宛如狰狞活物。
当翻过几道山梁,爬上陡峭的山峰,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莽莽群山,看不到尽头。
饥饿感袭来,又饿又渴。
挨了一天的拷打,虽然得到了古怪力量,肌肉骨骼不再痛苦,但饥饿和干渴,却在一点点消磨着他的意志力。
密林中漆黑一片,黑暗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危险,每一种都足以致命,若是在这里迷失方向,饥渴也会要了他的小命!
他对自己的方向感已失去信心。
可他只能往前走。
回到镇上更危险,更可怕。
因为封家绝对不会放过他,一旦现身,他们一定会明白小少爷已死在他手上。
说不定现在封家已经意识到了这点,正派人漫山遍野搜索。
逃亡本身就是意志和忍耐力的表现。
饥渴、恐惧、疲惫、焦虑……各种各样情绪交织,像一条条荆棘,不停抽打着他。
他不知道何时就会身心崩溃。
黑暗中的密林并不平静,啾啾虫鸣,枯叶沙沙,林间枝叶簌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随时准备对身心俱惫的他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