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顿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舒凝妙很识相地没有现在问他能不能做出她想要的心石。
舒凝妙打上维斯顿的主意后,才刻意调查了他的背景。
维斯顿出生在应间区,家庭并不富裕,这是终端上随便一搜就能搜到的事。
庇涅主都一共有五个区——虽然只有五个区,但加起来的面积也有一个小国家那么大了。
如果将五个区分别按照经济水平划分,聆天区无疑是首位,应间则排在最末位,与贫民窟接壤。
像庇涅主都这样繁华的不夜城,依旧有着贫民窟这样混乱肮脏的地方。
这一块肮脏的小地方,更像是庇涅的垃圾场,污水把垃圾冲到地面上,到处躺着腐烂的尸体、干硬的粪便、只剩下半截身子的老鼠,几乎找不到一块可以下脚的地方。
住在贫民窟有很多因这犯罪、破产失去身份的黑户,这里没有法律、没有警卫,也无法保障任何安全。
庇涅治安局的人驻守在应间区与贫民窟的交界处,仅仅只是为了防卫贫民窟里的人随意进出。
可笑的是,这样一片破败的垃圾场、大街上流满鱼腥臭水的贫民窟,却有个充满希望的名字——新地。
在古庇涅语中,这个名字也叫做“光明之地”。
舒凝妙不知道这个充满着讽刺意味的贫民窟到底在庇涅存在了多久,她从来没有去过这种地方。
应间区正是因为和新地这样的“垃圾场”接壤,房价与其他四区相比较为低廉,有时候会被戏称为“下城区”,只有实在难以维持体面生活的人才会搬到那里去。
维斯顿年少时生活在应间区,生活应当不止有点“贫困”,能走到这一步,可谓征服了大多人命运中的平庸。
这么一想,舒凝妙更好奇他是因为什么事被革职除名的,不会是把研究中心给炸了吧。
也可能是说话太刻薄,被同事排挤走的。
她憋回笑意,肩膀忍得抖动了一下,被飘过来的羽毛笔尾端弹了一下额头。
“专心。”维斯顿眯了眯眼睛,放下使用潘多拉的那只手:“舒凝妙小姐。”
“我都已经改完了。”舒凝妙扯下羽毛笔,把作业纸推到他手边。
维斯顿瞥了她一眼,作业本从最上面第一本开始自己依次翻开,露出规整的批红字样,没有哪张是潦草的。
所有的东西自然都是越做越熟练,舒凝妙不允许自己重复练习、花费时间却原地踏步的事情发生,维斯顿刚开始让她帮忙干活的时候她还需要几个小时,现在差不多半个小时就能结束。
剩下的时间她还打算用来复习弦光学院的理论课程,即使很无聊,她也要拿第一。
维斯顿所说的义务劳动期限是两个月,后天就结束了,舒凝妙自认还是个不错的助手,至少这两个月里给他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期待着他有所表示,舒凝妙眼睛亮亮地盯着他。
他抖开报纸
,从瞳孔移动的轨迹可以看出来并没有打算回应她。
这条路看来走不通。可“心石”这种潘多拉衍生品销路并不广,必须通过接触才能检测的特性也大大限制了可用范围,研究它的人不多,这几年也没什么成果,除了发明它的维斯顿应该没人能改良它。
算了,只能再想办法。
舒凝妙拿起自己的终端,还是露出平常习惯的明亮笑意和他说了老师再见。
和平时一样,维斯顿没有理她。
他大概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社交都是无意义的沟通。
舒凝妙踏出他的办公室,小心带上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顶楼这一层都是老师的办公室,她放轻动作避免打扰到别人。
游戏的结局CG图里,她就死在准提塔的顶楼,想到这一茬,她没有直接下楼,打算在四周看看哪里比较像她死亡的第一案发现场。
舒凝妙又拿出终端,调出那张死亡结局的cg观察了一番。
从CG图里看,她死亡的地方是一个很狭窄的房间,有很多灰尘、杂物,那就肯定不是某个老师的办公室,而是空置到许久没有人使用过的房间。
依据这个逻辑,舒凝妙首先排除了这层所有老师的办公室,剩下的就只有四扇门。
其中一扇后放着几个坏掉的拖把扫帚,应该是清洁工留在这里的,房间布局不一样,舒凝妙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另外两扇门后分别是公共洗手间,老师办公室内有洗手间,几乎没有人出来用,里面打理得很干净,也没有相像的地方。
舒凝妙很快走到最后一扇门面前,又走到了维斯顿办公室旁边,这扇门后的房间夹在维斯顿和另一个老师的办公室之间。
她上前一步,手轻轻附在浮雕的门把手上,感觉到指腹沾了一层薄薄的灰。
旋转后的门把手发出年久失修的咯吱声,像是锁孔里的铁锈互相摩擦发出的呼救,卡在了某个位置,再也拧不动了。
打不开,但是门外面没有锁眼,是里面反锁住了?
舒凝妙垂眼,手腕微微用力,想要强行拧断锁芯,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肩膀。
她全神贯注在门锁上,被这大力一拍,差点撞在门上,吓得心都提了起来,瞬间转过身将双手背到身后。
站在他身后的人是耶律器,他似乎也不知道她会这么毫无防备,脸上泛着淡淡的惊讶。
“老师。”舒凝妙低头盯着鞋尖打了个招呼,背后交叠的手缓缓移动,从口袋里勾出纸帕擦了擦指尖,恢复了平常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还不回宿舍吗?”耶律器看了眼终端:“都放学几个小时了。”
“我来帮维斯顿老师改作业。”舒凝妙瞬间把锅甩给了维斯顿,反正本来就是他的:“马上就走。”
“等等。”耶律器对她招了招手,仿佛听了什么奇怪的话一样,神色反而诧异起来:“你刚刚在他办公室?”
“嗯……”舒凝妙那双
眼睛睁得有些圆,怔怔看着他。
“那他为什么又叫我明天把这个给你?”耶律器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也搞不清楚自己这位曾经的同窗现在的同僚在想什么:“是你丢在他那的东西吗?”
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白色的纸袋,丝带提手,看上去也不像维斯顿的风格。
舒凝妙不记得自己在他办公室丢了什么东西,只能茫然接过。
眼看耶律器要离开,舒凝妙想了想,叫住他:“老师,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好像从里面反锁住了。”
耶律器回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说道:“这个是……以前的校长室吧。”
听她说里面反锁住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试着拧了拧,果然打不开:“废弃很多年了,我听说第一任校长死后这间房间就不再使用了,应该只是太久不用锁坏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跟后勤说的,你不用管。”
舒凝妙点点头,决定下次找个没人的时候再来撬门。
她提着耶律器转交给她的纸袋,回到宿舍才想起来打开。
维斯顿要给她什么东西,当面不给她,还非得让同事转交?
舒凝妙觉得自己可能被苏旎弄得有点被害妄想,不过还是去隔壁借了一副眼镜戴上,免得里面龇出什么很危险的东西。
她小心地拉开纸袋两边,里面躺着一个黄色丝绒的盒子,上面绑着白色的丝带,甚至打了一个蝴蝶结,还挺可爱的。
就像个普通的礼物。
不会是送错人了吧?
舒凝妙打开礼物盒,里面放着一对珍珠耳环,和她经常戴的珍珠项链材质差不多,无论是做工还是设计都很精致,放到拍卖行估价也不会低。
她捻起其中一副耳环,对着头顶的灯光,发现珍珠是镂空工艺的,里面还有一层,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有个活动的小球,只不过她怎么晃动,里面的小球都没动过。
舒凝妙一怔,将耳环挂在桌子的置物架上,退后几步,对着自己另一只的手心空放了一个『光明』异能。
她被强化过的视力,可以清楚地看见耳环镂空中的小球凭空振动了起来,她在空气中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嗡嗡声。
她保持着异能的释放,缓步后退,一直快要走出门口,才看见耳环里的小球逐渐停止振动,足足有两米左右的探测范围。
这对耳环,竟然是『心石』!还是她提到过的,不需要使用者接触的范围感应型『心石』。
只要有这副耳环,就能感知到周围两米内是否有人在用异能,而且做成了隐蔽的样式,感应振动的小球在耳环内部,除了她不会有人发现,贴身佩戴之后,她自己使用异能也不会起反应。
维斯顿的能力比她想象的还要超过。
即便她试着和维斯顿提出想要这样的『心石』,也很清楚这不是一时能做出来的东西。
她前几个小时还在安慰自己不能心急,思考着还有什么利益能够让维斯顿心动。
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做出来了她想要的东西!
而且是在帮研究中心收拾系统烂摊子的这两个星期里做出来的,其间甚至还请了好几天假去医疗所,舒凝妙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管理自己的时间的。
她马上取下现在戴着的耳钉,换上了这对心石耳钉,扑在自己的被子上滚了一圈,才坐起来合上刚刚打开的丝绒礼物盒。
拿起盖子时,从里面悠悠掉下来一片什么东西,舒凝妙从桌子上捡起来,发现是一片黄色的花瓣,因为颜色和盒子的颜色一模一样,黏在了盒子上也不显眼。
舒凝妙没有在意,将花瓣随手放进盒子里盖上,无声地在宿舍卧室里转了一个圈。
桌面上的终端嗡嗡振动了一下,舒凝妙拿起来,发现是时毓的信息。
『明天晚上八点,你要来吗?』
舒凝妙看了他的信息,才想起来明天是休息日。
读预科时,科尔努诺斯有头有脸的学生总会在休息日举办一场又一场宴会。
和克丽丝带着一群人胡闹的派对不同,参加晚宴不过是社会名流显贵穿着华丽的衣服云集此处,侍者在软垫席位之间捧上一盘又一盘的珍馐。
但没有人会去吃什么东西,通常只是端着酒杯,不停地在面具与面具之间周旋。
有时候她也会一时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但这是必要的社交之一,就像鱼需要活在水里一样。
不活在水里的往往会死在锅里,还是活在水里比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