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
扶南的目光慢慢地挪过去。
沈雾点点头,把胸口的墨镜重新戴回脸上。
“走吧,你的小付佳期正等你呢。”
“……”
大G的车后座,宽敞的空间,扶手椅被推了上去,后排坐三个人绰绰有余。
苏玉尘和沈雾一左一右夹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瘦小女生,两人都抱着手臂侧目看着中间,让在驾驶室侧过身体的扶南有点欲言又止。
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扶南还是看着那个肩膀微微发颤的娇小身影,踟蹰地开了口:“你们怎么追上她的,刚刚看起来跑的很快的样子……”
“是跑的挺快的,”苏玉尘抬头微笑,“但我跑的更快。”
“……”
沈雾原本抱着手臂,用目光给身边人施压,这会听闻,抬起头来,“她度假的时候每天早上拖着我跑八公里,我感觉那几l天每天都在军训拉练,有种想死的感觉,但其实她已经给我放水了,原则上她每天早上十公里,有使不完的牛劲。”
“……”
扶南突然意识到,为什么苏玉尘手臂和腿部看起来纤细修长,但是一旦发力,就会有肌肉的线条从纤薄白皙的皮肤下面露出端倪痕迹。
虽然肌肉不厚重,但是扯着自己手腕的时候,力气是真的大。
原来一天十公里,不是白练的,果真有使不完的牛劲。
所以单薄的付佳期撞上了苏玉尘,当然是没有任何胜算。
付佳期轻轻颤抖了一下肩膀,抬起脸来,刚好和前排的扶南对视上了。
她眼睛里都是慌乱,随后低下头,用鸭舌帽的帽檐遮蔽住了不安的神色:“我不知道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只是刚好路过,怎么,公共场合都不能来了吗?”
“当然能来了,你还能去医院,故意和付沫男吵架,只是为了让我们看戏。”
沈雾皮笑肉不笑,交叠的长腿从左腿搭右腿变成了右腿搭左腿:“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时间拿捏的刚刚好。”
付佳期干涩地咽了一口口水,“你说什么,我都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扶南皱着眉头,一直看着付佳期。
车启动状态,手刹挂着,车里的暖气开的热烘烘的,呜呜的空调出风口低鸣声是此时此刻全部的声响。
车里一时之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终于,扶南扯了扯嘴角,开了口:“所以那天你问我是不是要去医院,我还在奇怪,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和我联系的你主动给我发微信,我和你说了很多,甚至还有点控制不住的高兴……”
听到这,付佳期又抬起了脸,一双眼睛里难掩惊诧。
“你……高兴?”
她实在是难以置信,时隔多年,扶南竟然还会因为自己的突然联系而高兴。
“……对不起,”她低下了头:“那天有很多的人发微博,说她俩在医院……刚好
就在一家医院,哎……对不住,我利用了你。”
“……”
扶南抿了抿唇,本来已经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被她抿得更显得失色。
看扶南不再说话,沈雾抱着手臂冷笑:“利用别人感情,可不是什么好行为,据我所知,你之前甩过扶南,现在还利用扶南,实在是很糟糕啊。”
付佳期的头又慢慢地低了下去,沉默了足足有五六秒钟,然后抬起脸来,眼睛里滚着汹涌的泪花。
她的目光僵硬地望着扶南,慢慢地,噙着泪水的眸子里染上了笑意,一边哭一边笑,肩膀都笑得轻轻发颤。
“我只是不喜欢一直被压一头,明明我也很优秀,明明我也是付家的孩子,但是凭什么给人鞍前马后,就因为我的家里是付家的旁系分支?就注定了一直要做配角?就要一直站在阴影里,就要被人欺凌?”
“……”
她这个模样,让扶南更加无言以对。
扶南的眉头紧锁,静静望着哭哭笑笑的付佳期。
很难和之前那个围着她前后叫师父的小女生联系在一起。
付佳期,那个在阳光下背过身的剪影,似乎已经在记忆里越走越远,最后只是一个模糊的小点,看不清,只是因为扶南的眼眶里已经氤氲了泪光,遮蔽了视线。
那天的泪水和今天的泪水重叠在一起,愈发看不清面前的人。
扶南真的觉得,该和过往说再见了。
“有人欺凌你吗?”沈雾的话,打破了宁静。
付佳期红着眼眶,泪眼婆娑地望过来,眼睛里竟然有几l分怨怼:“你一直是沈家大房的独生女,你哪里懂我的不容易,我就像是路边的杂草,谁都能来踩一脚,就因为我家里没有真正的权势,谁都能对我呼呵来去,我这么努力,又有谁能看得到。”
沈雾眉头轻轻皱了皱,墨镜都没摘掉,“且不论是不是真的像杂草一样任人践踏,就算是真的,也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甘为任人践踏的野草,不开花不结果,自己不努力,最后这也怪别人,因为有努力从花草成长成树的,而你长成了心里不平衡的阴郁毒蘑菇。”
苏玉尘过去过的就像是风中蒲草一般的生活,飘零无依,最后凭借自己的努力成长起来,并没有自怨自艾。
显然,不是人人都是苏玉尘。
沈雾语气平静的很,现场每个人都知道她指代的是什么——
“而且我问的是,有人欺凌你吗?”
“……”
这个问题,让付佳期愈发沉默了。
沈雾勾了勾嘴角,送了付佳期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那么所有的欺凌,应该都是在你的假象当中吧,你只是不满自己没有站在所有人的瞩目最中间罢了。”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付佳期红着眼眶,终于眼泪再度夺眶涌出,她只是用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
“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懂什么?你只是坐享其成就得到了别人努力一生都得不到的成就罢
了!”
“你靠的无非就是沈家的势力,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努力,你生来就姓沈,你生来就含着金钥匙降生的,你懂什么啊?!”
“……”
万万没想到,红了眼的付佳期敢去惹沈雾。
沈雾红唇轻轻张开,后面的话还没出口,苏玉尘却先一步开口了:“她懂得,只不过你不懂罢了。”
付佳期猝然瞪过来,眼眶发红:“表妹,你也马上要享受不劳而获的人生了,又有什么要说的?”
“……”
表妹……?
苏玉尘被这声表妹叫的愣了愣,反应过来,“付佳期,并不是你说的那样,而且你的思想有误区。”
“什么误区,”付佳期冷笑:“你也要像之前付沫筝那样对我指手画脚、颐指气使,作出上等人的姿态吗?”
“……”
也不知道之前付沫筝是怎么刺激了付佳期了,总之付佳期对付佳长房女儿这个身份显得格外在意,并且表现出了对这一类出身以及家世很好的人很严重的攻击性。
苏玉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波动,静静望着付佳期:“我需要说的是,第一,沈雾不是你所说的‘坐享其成’,她没有借助家族的势力,而是靠自己,取得了别人努力一生都得不到的成就,有天赋,也有后天的努力。”
“第二,我也不是什么‘人上人’,没有那些力气对你指手画脚,只是想说,你想的太多,却做的太少……”
顿了顿,苏玉尘似乎觉得不对,更正了自己:“其实你做的可能不算少,但是你努力错方向了,希望你后面的人生能少一点错误方向的努力,如果你非要在一条路走到黑,那希望你以后回想起来,能不后悔。”
岁月长河悠悠,沧海一粟翻翻转转,也会有浮现脑海的一瞬。
付佳期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与空白,然后慢慢地,重重地垂下头去,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只是现在的她,可能再也说不出不后悔这样的话。
因为那个突然被自己联系而开心不已的人,眼里的目光已经变了。
一切,好像都来不及了。
-
车辆行驶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车流如织,人声鼎沸。
车里几l个人都很沉默,和外面的鼎沸之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时值正午,马路上已经呈现了拥堵的态势。
大G从高架桥上行驶下来,和其他车流一起汇入了宽阔的双向八车道。
又顶着逐渐炽热起来的日头,从排满车辆的大道,分流去了一条种满梧桐树的小道。
大中午的,好多推着小车贩卖的商户和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几l乎占掉了半边车道,车辆就慢慢地挪动,一点一点和对向车道借道错过了最拥堵的小学校门口。
外面各种吆喝叫卖和学校里喇叭播放的放学注意事项,汇聚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人间烟火气。
熙熙攘攘的人潮一点都没有给车里的三
人带了什么实质性的氛围影响。
从付佳期离开之后,扶南就没有再说过话。
不光是扶南,连沈雾和苏玉尘也并不打算打破这份宁静。
过去的事情,没有付佳期推波助澜,估计真相也没有这么快浮出水面。
苏玉尘更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付佳期,毕竟她自己还不能很好地接受付家,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张开怀抱的一家人。
而且……是不是要改姓,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非要她选,她宁愿不改。
思绪飘飘摇摇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沈家老宅的门口。
苏玉尘抬起眼眸,望着慢慢洞开的铁艺大门,怔了怔:“啊,到了?”
“嗯,”扶南熄了火,“今天中午,沈嫱女士说一起回家吃饭,忘了吗。”
苏玉尘这两天过得过于舒坦,都忘记了今天还有一道难关要过——
“沈家老太太来沈家老宅过十斋日,这会应该差不多已经准备好了。”
扶南说话间,已经解了安全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沈雾推了推墨镜,有点不想下车的意思:“一个月十天呢,天天都要来吃斋,谁受得了。”
“平时沈嫱女士不在国内的时候,老太太也不来吃斋,”扶南站在门口外转过身来:“你就忍忍吧,过去不也没来吃过吗?”
似乎有点不满,沈雾眉头轻轻蹙起:“我都已经开始锻炼了,还想中午能吃点好吃的,结果又是吃素。”
“……”
对于严格控制饮食的女明星来说,能吃点好的已经是无比幸福了,此时此刻还被剥夺了吃好吃的权力,沈雾气得都有点鼓脸颊。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啊,”苏玉尘笑了笑,捏了捏沈雾鼓起来的脸颊:“老婆别不高兴,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明天做什么好吃的,”沈雾侧过脸,直接咬了苏玉尘手指尖尖一口,小猫生气似的磨了磨牙齿,才若无其事地松开嘴转回脸去:“明天不是要去录那什么劳什子恋综么。”
“……”
苏玉尘觉得手指尖烫烫的,理解了刚才在车上从沈雾手里叼走那一小块三明治的时候,沈雾的眼神里为什么突然蒙上一层艳丽又晦暗的悸動,越来越理解沈雾那句“舔我”的杀伤力。
指尖还有点点的水渍,苏玉尘悄悄地蜷起手指,轻轻摩挲着指尖的温热。
“那就等《恋爱or结婚》录完,或者说,在节目当中,我看有没有机会给你做点好吃的。”
“那不行,”沈雾往苏玉尘身上大喇喇一靠:“我要你给我一个人做,单独的,别人都不能吃。”
苏玉尘摸了摸沈雾的头发:“好,那就节目录完,我们再去度个假。”
“说到做到,”沈雾躺靠在苏玉尘肩膀上,对苏玉尘伸出了右手小拇指:“来,拉钩。”
“好,拉钩。”
两只细白如玉的手指轻轻勾在一起,慢慢摇晃着。
阳光下看着特别莹润,像是被打了一层光影滤镜似的美好氤氲。
扶南等在车门外面,也没有催。
说不上是有什么心事,但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缺了一角,但也不想去刻意缝补,只是打算放下心里那份隐藏着的悸動,大成若缺未尝不是一种美好。
-
沈家老宅依旧是要坐高尔夫电瓶车才能抵达门口。
制服利落的慈祥管家温柔地替沈雾和苏玉尘接过包包,引领着三个人朝门庭里走去。
屋子里还是那样窗明几l净,纤尘不染。
家具地板都闪着亮光,似乎是为了迎接贵客而特别收拾过一番。
此时此刻,沈嫱就坐在餐厅,抬头看见她们进来,招了招手:“来来来,孩子们今天饿不饿,来一起吃素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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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南这才迫于无奈,也加入了用餐的行列。
沈家老宅的餐厅还是绿色为整体的颜色,一应设计都是旧上海风情。
此时此刻,沈家老太太沈金花正端坐在主位上,右手还杵着拿根金色龙头拐杖。
她正温和地对着一桌人微笑。
沈老太太旁边,坐着的是一身纯白色套裙的同欣。
同欣的椅子和老太太的椅子挨得非常近,可以说是刻意挪的——之前坊间就有传闻,说沈家老太太沈金花和性格强势的长房沈嫱闹不到一起,更加偏心二房一家,所以哪怕是二房一直投资失败,也一直有太奶奶兜着底。
从此时此刻的座位也不难看出来,偏向可见一斑。
几l乎是贴着太奶奶坐的同欣此时此刻看见扶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妈妈说来,结果都被拒绝了,二房我一个独来,什么人都不敢带,这好了,一个经纪人都能上桌了,我看我这个沈家二房的独生女,也是没什么分量的呢。”
说话间,同欣还重重地叹了口气,就像是自己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
苏玉尘脑海里只有几l个字:又来了!
扶南则显现出一脸的尴尬:“那要不……我就先……”
她话没说完,沈雾就揪了一把扶南的袖子:“先什么,这斋菜是我妈特别去找师父做的,庙祝还送了祝福无根水,特别拿来泡的茶,你不想吃也给我坐下,喝口茶也行。”
苏玉尘也点点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扶南:“南南姐,我陪你坐。”
她在沈家老太太和同欣面前可能也没有什么话语权,但还是不能让扶南被当众下面子。
就这样被赶走了,那要多尴尬,也太不尊重人了。
沈嫱不着痕迹地乜斜了同欣一眼:“是啊,小扶南是我邀请的人,所以当然要坐下喝杯茶,再吃点精心烹饪的斋菜才能走,不然我可是不高兴的呢。”
“……”
扶南手臂左右都被人架
()着,苏玉尘和沈雾一左一右把人固定住,自然是走也走不了,就只能任由被拉着坐下。
沈金花老太太像是没听见同欣的抱怨似的,这才后知后觉地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啦,坐吧坐吧,孩子们都随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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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指向性太明显了,同欣上来就开了火,沈雾自然是不爽,眼皮一抬,看见了同欣正端起茶水盖碗,主动和沈老太太碰了一下杯,随后和同欣得意地看过来的目光撞上,读出了里面得意的神情。
“我说,你家面积那么小,让太奶奶去吃斋,实在是委屈老人家。”
沈雾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水雾迷蒙,把她卷翘的长睫都粘上了淡薄的水汽。
热乎乎的茶水进肚,沈雾长吁一口气,才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嗯,上等水金龟,这几l株老枞是我家包下来的,太奶奶不是一直喜欢喝这几l株的茶,去同欣那里……她家也不知道包不包得起,哎!”
“……”
要和沈雾比绿茶,沈雾能把同欣茶晕死过去。
果不其然,同欣长眉一竖,“你怎么说话的?这就是你对你姐讲话的态度吗?”
“表姐怎么误会人呢,我这不是陈述事实吗,是不爱听了,还是我说错了?”
沈雾故意端着茶杯,左右转了转头的角度,看起来愈发茶味四溢。
同欣伸出手,指着沈雾的手指都在发抖:“你就是在侮辱我,什么包不起,几l株茶叶罢了,我连你的商务代言都要的起,我还包不起几l株茶叶了?”
“要么说表姐你实在是不懂茶呢,”沈雾蹙眉,捂住心口,无比做作地叹了口气:“包几l株茶叶可能没有贵到什么天价离谱的程度,但这是看资格的,没资格的人,出天文数字也拿不到,没资格就是没资格。”
“哎,表姐,你是真的该好好补补课了,我是怕你委屈了老太太。”
一时之间,茶味四溢。
同欣气得几l乎要厥过去了,她也忘记了是自己先茶兮兮的挑的事儿,被激怒一拍桌面,茶水几l乎要飞溅出来:“你胡说,我懂,再说了只要有钱,我什么茶叶给老太太买不来吗,至于你挑拨离间说我委屈老太太吗。”
“表姐,我说你不懂,可不是冤枉你,你刚才还和老太太碰杯呢,喝茶碰杯,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什么盗版茶经,学到了什么古怪的饮茶礼仪。”
“……”
同
()欣浑身发抖:“关你屁事,我爱怎么喝,就怎么喝!”
沈嫱看了半天热闹,又看了看低头默默喝茶的老太太,并没有要干预的意思,这才弯唇一笑,“行啦行啦,你们两个小辈感情这么好地说家常,都把我们老太太晾在那里半天啦。”
也不知道沈嫱哪只眼睛看出来的沈雾和同欣感情好的,反正就胡乱一说,同欣脸色更难看了。
老太太点点头,笑了:“是了,看见她俩姐妹感情这么好,我这个老婆子也就放心咯。”
“……”
这次不光同欣,沈雾也像是喝了一口中药一样表情不自然。
沈嫱就打哈哈:“老太太,这斋菜你还满意吗?不喜欢的话,我下次换个厨子。”
沈老太太用一块小小的缎面餐布擦拭了一下嘴角。
餐布放下,这才摆摆手:“不用不用,这么好的斋菜吃多了,我怕太容易骄纵自己,以后你不招待我老婆子吃了,我可要难过的呐。”
窗外的暖阳已经将炽烈的光线映入了餐厅,在精致的斋菜上撒上一片温暖的光韵。
阳光虽然温暖,但是此时此刻屋子里的人明显却带着并不温暖的敌意。
甚至可以说是上门来找麻烦的。
沈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初:“老太太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呢,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那可不是,”老太太低着头摇了摇头,眼睛内锋锐一闪,再抬头看众人的时候,笑容已经挂在了脸上,那表情完全就是慈爱的长辈在闪着慈祥的光辉,“再说了,以后你回法国了以后,我可不敢轻易登门了,你家沈雾结了婚以后,说不准不喜欢我这个老婆子上门叨扰呢。”
同欣冷哼一声,终于逮到机会:“她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有了媳妇就忘了家人。”
“……”
沈嫱笑着打太极:“怎么会呢,真的是家人的话,怎么样都不会忘记的,你说是吧?小心眼……不是小欣丫头。”
“……”
同欣已经快被沈家母女俩气得要背过去了,自己抚着心口,似乎是咬了咬牙,才祭出大杀招。
“董事会已经评估过了,觉得苏玉尘不适合心巧白巧克力的代言,所以我们打算聘用别人和沈雾的红巧克力组cp,啊,雇谁好呢,要不就雇佣之前传婚讯的付沫筝吧?”
她说完,沈家大房这边的人全部沉默了。
也许是沉默更加鼓动了同欣,她高兴地捂着嘴,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哦,不行不行,付沫筝不行,那要不付沫男吧?哎呀,她俩都行,反正都是付家的,我们原本不也是打算和付家联姻的嘛,这下好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
沈嫱和沈雾的脸色同时都有点不好看。
苏玉尘想,同欣就是故意的,虽然她不知道后续情况,但是眼睁睁看着付沫男在台子上大叫自己才是付家长房的千金总是有的,所以这会这么狂,故意恶心人。
沈雾眯了眯眼睛:“那要不,你把付沫筝或者付沫男娶了,这下也算是付家和沈家联姻了,太奶奶说不定也更加喜欢呢?”
“……”
那拄着龙头拐杖的老人略眯了眯眼睛,干枯垂坠的眼皮下面,一双眼睛闪了闪精光。
随后,又是一脸慈爱的笑容:“倒也不是不可以,到时候一些和付家有关的产业也确实可以倾斜给二房……”
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只可惜同欣尖叫了一声打断了太奶奶的话。
“不行!我不可能娶付家那两个当众抢衣服打架的女的,坚决不可能。”
沈雾冷笑:“那让我和别人组cp,你一定会借机买不少营销通稿炒作我和别人的cp吧?所以让我和别人组cp拍情侣广告,也坚决不可能。”
两个人虽然隔着桌子,但是互不相让,隔着一桌精美的菜品,遥遥对峙。
同欣恶狠狠地瞪着沈雾:“你少胡乱搅局,我看你是娶了个平民老婆,人也变得愈来愈小家子气了,我看你这个样子,肯定是越来越走下坡路的,甚至都说出坚决不和别人组cp这种混账话,我觉得心巧红玫瑰巧克力都可以换人了。”
一直沉默着的沈金花老太太放下了戴着超翠帝王绿翡翠戒指的手,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眉头随即轻轻皱起:“嗯……茶凉了。”
旁边的管家立刻表示歉意,要来收茶杯。
沈老太太一摆手,推开了管家伸过来的手:“嗯,人走茶凉,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
管家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端茶杯,有点为难地看向沈嫱,沈嫱摆了摆手,让人退开,她则满脸笑意地看向老太太:“您要不爱喝这水金龟,我让他们换大红袍来,正宗的老树,您老人家一定喜欢的。”
说着,她对管家使了个眼色:“去换大红袍来。”
“是。”管家依言退下。
老太太手指轻轻摩挲着龙头拐,微微一笑:“我的孩子,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老婆子怕是没有几l天可以活了,就想在活着的时候看见沈家一路兴旺,而不是因为一些情情爱爱的小事,耽误了前程。”
说到这,她还是微笑着,将慈爱的目光投向苏玉尘和沈雾的方向:“我看小欣说的也没错,沈雾是结了婚以后有些放松自己了,怎么能对一些关乎自己外部形象的商务这么儿戏,你这是不尊重工作。”
“……”
现场所有的人几l乎都知道今天老太太来的真实目的了。
根本不是过什么十斋日,就是来趁机找大房不痛快,看看能不能给二房一些机会。
并且看势头,心巧这个高价的代言,估计也不会给苏玉尘,连带着沈雾也要一起吃挂落。
——上次明明看起来对苏玉尘颇为欣赏,此刻又变回之前的状态,难说同欣在老太太跟前又煽了什么风点了什么火。
果不其然,老太太张嘴,下一句就是众人意料之内的。
“所以啊,我看给你家媳妇儿的白巧克力代言就算了,毕竟这些天过去了,也没见到什么实质性的成绩,人家公司评估不通过,我们就要充分尊重人家公司的专业意见,你说是不是,这个小朋友?”
太奶奶的目光直接看向苏玉尘,那垂坠的眼皮上面生的都是皱纹,显得松松垮垮的,短短的睫毛根部都被眼皮吃了进去,可眼睛里的精光却遮蔽不住。
苏玉尘抬起眼帘,看向沈金花老太太。
还没说话,老太太又开口了:“孩子,我年纪大了,实在是记不住娱乐圈里这些多得要命的小朋友们的名字,你叫什么来着?”
“……”
这多少就有点侮辱人了。
苏玉尘却在桌面下拉住了沈雾的手,轻轻捏了捏,不让沈雾发作。
她则郑重地半侧过身子,正视沈金花老太太:“太奶奶您好,我叫苏玉尘。”
“哦,是这么个名儿,是是是,”沈老太太笑着摇头,用戴着硕大帝王绿戒指的那只手拍了拍自己白花花的头发,“你瞧我这记性,之前好像和我说过吧,但你看,我年纪大了,实在是有点记不住。”
“……”
沈雾手指轻轻发颤,被苏玉尘更用力地握住。
她温和地笑,唇边两个小酒窝甜美可人:“是的,记不住我刚好可以多给太奶奶说几l句。”
沈老太太却摆摆手:“算咯算咯,我这个老太婆子不要总来别人家里找不痛快了,你也不用和我老婆子说,我老婆子也未必记得住。”
“……”
苏玉尘也不太知道接什么比较好了,这个时候,沈老太太又抬眼望过来:“小朋友,你不会记恨我老婆子说心巧那个白巧克力的代言不给你吧?”
“……”
明明问了苏玉尘的名字,叫起来还是小朋友,就好像完全如她所说,立刻就不记得了。
苏玉尘微笑着摇摇头,目光直接迎上了老太太打量的眼神:“不介意。”
她不卑不亢的,自有一种雍容典雅的气质从语气動作的一些细枝末节里体现出来,让沈金花老太太不禁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只是微小的一个表情变化,转瞬即逝。
沈金花再度慈爱地微笑着,望着苏玉尘:“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希望你理解,她们其实未必是看名气的,有时候家世也是考量的一部分。”
同欣在一边,已经高兴的几l乎笑出声来,满脸几l乎写满了小人得志四个字。
“呵呵,当然了,毕竟你苏玉尘也没有什么可值得人家董事会评估通过的点,凭什么签给你,你有什么核心竞争力吗?”
“还是你要是拉不动销售任务,KPI不达标,能有谁来给你兜底吗?人家付家两个就算打破头,也有付家兜底,你有什么分量?”
“所以,抱歉啊,心巧的白巧克力代言不能给你。”
同欣说完,直接挪开目光,傲慢地一仰头。
就在
此时,她身后的门开了,有一个女声清清冷冷地响起:“我给她兜底,行不行?”
同欣僵在了那里,随后才慢慢地转过脸去,竟然在餐厅门口见到了阮梦卿。
阮梦卿一身月白色的长款旗袍,身量清隽,体态修长,一双杏眼含着水波,望着苏玉尘。
她眉头轻轻蹙着,似乎是因为苏玉尘遭受的窘境而十分心痛。
与阮梦卿十分相似的那双杏眼,这会也带着诧异的眸色,和阮梦卿的眸子对视。
两双极其相似的杏眼,都是圆润饱满的形态,大而有神,长睫颤颤,望着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无害清澈的感觉。
“……”
苏玉尘实在是没想到阮梦卿能来,而且阮梦卿毫无保留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她要给自己兜底。
苏玉尘那坚冰桎梏的内心,似乎悄悄地裂开了一道小口子,温暖的爱意正化作潺潺的暖流,渗透进去,让已经略微发凉的手指渐渐回暖。
母后,来了……
为了自己?
“您……您要给她兜底?”同欣同样非常诧异能在这里见到阮梦卿,她眼睛转了转:“哦,阮影后,您毕竟息影这么多年,也未必行吧。”
“……”
同欣已经打定主意要在阮梦卿息影这件事情上做文章了。
不出意外,她后面的点,就会围绕这个展开。
但是她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响,接下来,又有一个男人沉稳的声音响起来。
“那我们付家,给她兜底行不行。”
语毕,人已经从门口来到了餐厅,高挺颀长的身形展露在众人眼前。
付征廉走到了妻子身边,轻轻揽住了妻子的腰,对着餐厅里的人微笑致意:“不好意思,会亲家还来晚了,路上实在是太堵,让大家久等实在是失礼,抱歉抱歉。”
同欣和沈家老太太同时蹙眉望过来。
对于突然造访的一家人,更加诧异的还得是造访原因。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沈金花老太太都怔了怔:“会亲家?”
付征廉微笑,目光落在苏玉尘身上:“是啊,玉尘是我们付家的亲生女儿,我们付家将倾全家之力给玉尘兜底。”
说着,付征廉的眸色转冷,看向同欣。
“不知道够不够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