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洗碗的时候,江寒收到两条信息。

一条是余盛的：江总，小少爷的女朋友们和小弟们和知知吵起来了（知知也来这里上学了）

一条是宋城的：阿寒，小乖是你的孩子？

江寒目光落在宋城的信息上,眸底风浪呼啸,转瞬却又被生生压制下去。

江寒擦净双手,指尖略微有些发抖，好几次写好又删除,终于才给宋城发出信息,“等我,详谈。”

他胸口起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将碗筷飞速收拾好之后,江寒主动道，“不早了,我该走了。”

江大白懵了，小胖手指着自己,“窝呢？那窝呢？”

“……你,”已经握住门把手的江寒回过头来,目光充满深意，沉声嘱咐，“你好好听爸爸的话。”

江寒走地又急又快，毫不犹豫地将江大白抛弃了。

江大白伸出尔康手，“江蜀黍~~不要走啊江蜀黍~”

咔哒,房门从外面关上，江寒离开了。

江大白收回爪爪,立刻露出窃喜的小表情表情，圆圆的大眼睛咕噜噜一转。

“粑粑~~”江大白双手捧在胸前，可可爱爱地歪着脑袋,甜美发问，“宝贝可以和粑粑一起睡觉觉嘛~~”

温甜正对江寒猝不及防的离开满心疑惑，闻言头也不回地说，“不行，你还没写作业呢。”

“真是莫名其妙。”温甜咕哝着，然后熟练地打开崽崽的书包，将语文、数学、英语、手工作业在擦干净的茶几上铺开，笑着说，“宝贝乖，写完作业再弹一个小时电子琴，爸爸就哄你睡觉好不好。”

江大白望着铺满茶几的作业，整个崽都傻了。

。

幼儿园已经放学了。

校门口，崽崽们像一群又一群的小鸭子一样，在大广场上排排站，等着被各家大人接走。

但这一天，这里遭遇了史上最离谱的放学滑铁卢。

小二班的崽崽们全体哭地伤心欲绝，一双又一双溢满泪水的眼睛全部望向身材高大，带着墨镜的男人——身边的两个崽。

宋知念依然很霸道地守在小崽崽身边，害怕小崽崽被晒到，他特意去找老师榨了养胃健康的胡萝卜苹果汁，灌在小水壶里给心爱的崽崽喝。

宋知念像只威严的小狗一样，双手举着大大的遮阳伞，给崽崽撑起一片阴凉，也把远处哭地稀里哗啦的崽们全都挡住。

不让心软的崽崽看到。

小崽崽蜷起双腿，在宋知念圈出的安全空间里乖巧坐好，抱着小水壶，咬着吸管小口喝果汁，不时仰起小脸蛋，让宋知念帮他擦汗。

漂亮的眼睛左顾右盼，满眼期盼地寻找着温甜的身影。

他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爸爸了。

他没有完成好江爸爸的“任务”，差点被哥哥的“朋友们”拆穿身份，还好宋叔叔及时带着他和知知哥哥离开。

果汁喝到一半

，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伞下。

小崽崽瞬间像绽开的小花花一样，白嫩嫩的脸蛋都亮了起来，“江……蜀黍？”

小崽崽开心地跳起来，摇摇晃晃地跑向江寒。

江寒屈膝半蹲下来，将软乎乎的崽崽抱在怀里。

小崽崽开心极了，“江蜀黍要送宝贝回家了嘛？”

“对不起，”江寒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出了一点差错，今晚你和知知哥哥一起，好吗？”

小崽崽立刻抿住嘴巴，鼻翼翕合，长睫毛一颤，泪豆豆立刻无声地掉了下来。

“……嗯，”小奶音沙哑带哭，但还是乖兮兮地说，“宝贝听蜀黍的话。”

乖地叫人心都碎了。

江寒收拢双臂，将小崽崽抱地很紧很紧，声音沉闷压抑，“小乖，蜀黍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叔叔真的需要你。”

小崽崽不太明白，但一整晚见不到爸爸，他还是伤心地泪豆豆掉地更快更多，带着鼻音可怜兮兮地说，“嗯，小乖听话。”

小崽崽哭地鼻尖都红透了，宋知念紧张地想要上前，却被宋城轻轻按住肩膀。

宋城情绪莫名地凝视着江寒，心跳剧烈加速。

他们一起回到宋城的别墅。

宋城亲自下厨，给小崽崽做了一桌好菜。

不用大人吩咐，宋知念就开始学着照顾崽崽吃饭。

他已经六岁，家里没有口水兜和婴儿筷了，就让崽崽垫着自己没拆过封的新衣服当口水兜，婴儿筷不用，他一口一口喂。

宽敞的餐桌上，宋城看到江寒一动不动，就问，“你不饿？”

江寒沉吟，“吃过了。”

江寒是个工作狂，吃饭本来就很不规律，宋城于是没多想。

吃过饭后，宋知念带着江小乖在房间写作业，江寒坐在露天椅子上，点了根烟。

天色暗了下来，露台灯没开，江寒坐在夜色的阴影里，像一尊心事重重的雕像。

“你想跟我谈什么，肯定不只是心理医生的事吧，”宋城在他身边坐下，蹙眉，“很久不见你抽烟了，心情不好？”

江寒没抽烟，用指腹反反复复地触碰烟头，在轻微的痛觉里让自己冷静下来。

江寒望着被黑暗覆盖的天际，轻声问道，“城哥，你仔细想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抽烟的。”

宋城认真思考，在那潭浑浊的深水里搅动翻找，却越发模糊不清，只好说，“记不太清了。”

 江寒微微侧过脸来，狭长黑眸在阴影里显得深不可测。

他说，“是三年前，清清回江家开始。”

宋城的意识被江寒低沉的声音引导着，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对，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不再抽烟了。”

江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将他慢慢清醒、明白过来的整个过程都看地清清楚楚。

几秒之后，一段关于三年前江寒戒烟的记忆凭空出现在

脑海里，宋城疑惑地问自己，“奇怪，刚刚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呵，”江寒发出轻微的笑声，沉默片刻，又说，“你再想想，我的孩子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宋城凝眉细想，浑身冒出冷汗，突然顿住。

他只知道江寒有一个孩子。

可是孩子的名字，相貌，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但是记忆又自圆其说：江家把孩子保护地太好，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孩子的名字和长相。

是直到今天，看到小崽崽坐在名牌为“江清宇”的桌子上，老师和众崽崽们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他才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宋城嘴唇嗫嚅，茫然地看向江寒，“……为什么？”

他毫无头绪地发问，江寒却全然知道他问得到底是什么。

江寒指腹死死捏住燃烧的烟头，剧烈的灼痛中，他深吸一口气，嗓音浸在沉暗的夜色里，蕴着浓浓的隐忍和痛苦，“城哥，你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有问题吗。”

宋城脸色惨白，死死盯住黑暗中的江寒。

“对，所有人都只知道我有一个孩子，却完全不知道清清的存在，”江寒低声，继续说，“三年前，我明知那晚跟我在一起的不是林轻，于是着手调查。”

“城哥，林家和江家的实力相比，你觉得如何？”

宋城毫不犹豫地摇头，“根本没法比。”

江寒点了点头，声音轻微低沉，“但是，我几乎将林家掀翻，都没能找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好像这个世界不允许我知道另一个人到底是谁一样。”

“接着，林轻将清清抱到我面前，说那是他和我的孩子。”

宋城一脸不解。

小崽崽想吃小蛋糕，宋知念牵着他的小手从房间里出来，一起去厨房找小蛋糕吃。

他们穿过灯光明亮的客厅，两个大人回头看着，目光里都是深深的爱意。

“接下来，我发现，”江寒声音沉了沉，语气里有似笑非笑的冷意，“只要顺着林轻，让他开心，就能做一些其他的事。”

宋城不解，“其他的事？”

江寒点了点头，眼底浮起灼灼亮光，“比如说，我阻止了很多次你和林轻的相遇，所以在娃综上，你和他才算第一次见面。”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默认了林轻男朋友的身份。

紧接着，在密切调查林轻时，发现林轻和宋城碰面的场合实在太多了。

一个是专心电影的影帝，一个是专攻舞台的顶流，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相遇相识的机会。

强烈的本能让江寒意识到，宋城也是让林轻开心的重要一环。

因此，他给林轻奉上更多更好的资源，不遗余力地阻拦他和宋城碰面。

“林轻的事业风生水起，慢慢地，他好像也忘了清清的存在，”这一点江寒一直想不明白，但却像个不该存在的bug一样，让他立刻抓住机会，“我才能顺利换掉清清和小乖，另外，”江寒声

音轻快起来，“我谋算了很久，现在整个林家都在我手里。”

“这个世界是围着林轻转的，我们都是被安排好的，”江寒凝重道，“只有让他高兴，才能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巨大的信息量让宋城思维僵硬，无所适从。

但是有了“知知妈妈”的前车之鉴，宋城艰难思考过后，醍醐灌顶一样地清醒过来。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宋城微微喘息着，“……这么多年，你都一个人承受着这些吗，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

江寒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但你都听不到。”

“直到今天你自己意识到异常，我们才能真正谈起这些事。”

能交心的朋友不多，最开始发现怪异，江寒就沉不住气地去找宋城。

那天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话，宋城却很自然地问他要喝果汁还是红酒。

对他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

江寒也尝试过对自己的父母提起林轻并不是那晚的人，但是他们同样听不到他的话，只是叫他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不要让乖孙孙因为单亲的问题受委屈。

谁也无法感同身受他的恐惧和痛苦。

但渐渐地，最开始的慌乱和恐惧，慢慢变成了愤怒和轻蔑。

他要争。

努力地争，争到摆脱被安排好的命运。

他能做的有限，完全凭着野兽一样的本能艰难摸索。

但在屏幕上看到温甜和双胞胎的小崽崽时，江寒知道，打破命运的机会，出现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两个人都被黑暗深深裹挟。

燃烧的香烟已经被抿成一地碎沫，江寒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看向客厅里吃地脸蛋上都沾上奶油的小崽崽。

“城哥，”他说，“你要帮我。”

宋城眉眼沉静，眸光里倒映着认真帮小崽崽擦脸蛋的宋知念。

“好，如果这个世界围绕着林轻转，”宋城眸光沉下，“那我们就一起，毁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