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韵袅袅婷婷走来,整个人像是笼罩在光里,和后院朴素到简陋的布置形成极致的反差。
就连石如星,也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交易?”她低眉笑笑,坐在小马扎上晒着太阳,“小姐,我听不懂,我只是农女,哪够资格和您这样的人物有什么交易。”
方青韵被她驳了也不恼,莲步轻移,缓缓走近她,轻声道:“你很清楚自己是石家人,也确实打算对付石家,不是吗?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石如星抬眼看向她,有些怀疑,自己听说的那些方家小姐的事迹,是否真是她本人所为。
毕竟她看起来太清醒了,压根不像是会倒贴秦王那种货色的人。
不过,话已经说开了,石如星也没再装下去,很是轻松地问:“我的演技真有这么差?”
“你的目的性太强了,很难不怀疑。”
方青韵一双美眸盈盈望着她,补充道:“只是,我母亲认为你是有人指使,我认为,是你自己想这么做——虽然我还不大清楚,你为何会如此恨石家。”
这么快就被看穿,倒也在石如星的意料之内。她甚至想好了托辞,若是被问到是谁指使她这么做的,只管报上石如月的大名。
长叹一声,石如星起身,伸了个懒腰,“方小姐,我冒昧问一句,您对秦王有什么看法?”
方青韵眯起了眼,像一只察觉到猎物破绽的鹰。
“我虽长在乡野,京中的事,若想要知晓,也并非全然打听不到。”石如星正色道:“石家要我回去,是为了替嫁,您肯定是猜到了。”
“所以,方小姐你怎么想呢?”
方青韵莞尔一笑,“你定是不愿嫁的。”
石如星反问:“您愿不愿意?”
方青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从发髻上拔下一支发簪。
那簪子为纯银打制,一朵牡丹栩栩如生,纹理分明,但其珍贵之处在于花蕊间嵌的一枚南红珠,艳如鸽血,十分夺目。
她将发簪递出,道:“见面礼,也是信物。石姑娘他日回到京城,可凭此物来方家寻我。”
石如星望着牡丹,怔忪片刻,突然明白了方青韵的盘算。
这个女子,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秦王,也不是秦王妃。
她想要的,或许只是一个皇家出身且容易拿捏的男人。
秦王虽暴虐风流,实际上却自大傲慢、头脑简单,连石如月都能将他耍得团团转。这种人,只要能得到他的信任,那么离得到他的全部也不远了。
实在是最容易掌控的绝佳联姻对象。
难怪上辈子石如星成为秦王妃后,方青韵依然没有放弃。本来她要的也不是这一个正妃之位。
见石如星久久没有动作,方青韵终于抛出了一枚饵料:
“你知道吗?圣上为秦王和石家嫡女赐婚后,我兄长连着几天都茶饭不思。”
分明是在说自家的事,她脸上却写满了不屑与嘲弄。
如果说上一世刚回到京城时,石如星还对这些高门大户之间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感到头晕,那么现在,她也基本能熟练掌握和理解什么是“言下之意”和“未尽之言”了。
不过,方家公子也喜欢石如月,确实在她意料之外。当然,也可能是前世她不是在石家就是在秦王府,根本没人会把石如月的情史讲到她面前。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倒还真有点用处。
对于盟友,石如星不吝回馈自己的情报,“难怪我听说,那位石小姐不愿嫁入秦王府,是因为有了心上人呢。原来如此。”
她也终于接过方青韵递来的发簪。
这意味着,两人的合作关系成立。
……
春分麦起身,肥水要紧跟。
这是流传千年的俗语,也是地里刨食的农民们信奉的圭臬。
石如星也不例外。
尽管现在有了空间,不愁吃喝,但现有的地也不能随便对待,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年的口粮。
天刚擦亮,村里不知谁家养的鸡抖擞精神开始打鸣,而石如星已经在堆肥场挑肥了。
她一向起得早,村里人出来干活时看到她已经忙碌许久,也都见怪不怪。
隔壁家的李叔挑着两担肥过来,老远看到石如星,就打招呼,“小星啊,你给我说的那个堆肥的法子真不错!你看,今天这肥料多软和!真是谢谢你了!”
石如星冲他笑,“有用就行,乡亲们平时多照顾我呀,这也是我该做的!”
这还是前段时间,李家婶子满面愁容和她搭话,说今年不知咋回事,每次堆肥堆出的肥料都还是有结块,想问问她的主意。
已经有好几名村里人来问她了,其实都是今年雨水多,堆肥用的草料水分太足导致的。
石如星就干脆把自己才从书上看来,实践过有用的法子教给他们。
操作起来也不难,就是挖个坑,再开两个排气孔道,先铺一层捣碎的麻杆秸秆,再撒粪便,最后盖一层土,三到五天就能腐熟成功。
这个方法不仅减少堆肥的时间,还能提高肥料品质,只可惜,书是前朝所出,前朝又只占了南方不大的地盘,以至于他们京城近畿都无人知晓这种堆肥法。
多读书还是有用啊,可惜读书人都不种地。
石如星不由感慨。
天色渐明,她忙完了地里的活,准备回家吃饭。
昨日蒸的窝头,回去后上锅熘一下就能吃,再抓一碟腌豆芽,倒点香油……
她边走边想,思维已经发散到下午吃什么,然而一抬眼,远远看见家门口站了四五个人,不由停下脚步。
石如星仔细一瞧,着实吃了一惊。
打头的,一名是石府的管家,另一名她更是熟悉。
石如月。
那代替了她人生的假千金。
她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