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的是个年轻男人,年龄约莫在二十岁上下。他伤得不轻,伤口应当是在腹部,黑衣都晕出深深的印迹,瞧着十分可怖。
石如星当即说道:“救他。”
此人名叫方策,前世见到他时,他已是皇帝座下最信任的武德使,统领整个武德司,监察百官、执掌宫禁。
尤为难得的是,方策权力虽大,职务也叫人畏惧,却难得清正,在百姓口中风评上佳。
如今有提前结识此人的机会,同时还能卖他个人情,石如星何乐而不为?
但这很难给空明解释,毕竟自己会认识武德司的人,怎么想都很奇怪。
好在空明也不需要什么解释,只是有些诧异。
因为凭他对石如星的了解,小姑娘实在不是会多管闲事的性子。
然而,看清男人的长相,他心里顿时一紧,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这男的有居然几分姿色!
虽说石如星身边有他这么人拔高审美,但小姑娘这些年来毕竟一直在临泉村附近打转,没见过多少男人,万一就被外面的野男人迷了眼呢?
越想越不对味儿,但石如星都说要救,他也就捏着鼻子,要把人衣服剥开,先绑一下伤口紧急止血。
刚扯开男人的衣领,空明扭头,说:“你还看?光身子的男人,小心看了长针眼!”
石如星:……?
她搞不懂,每年秋收时节,天气还热着,地里的庄稼汉都是光着膀子干活的,她看了十几年不也好好的?
但是还指望空明救人,她忍了。
石如星背过身,顺便寻找附近有无可用的药草。
空明这才满意,一边查看伤势一边问:“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心?不会是看上这人的美色吧?你就该多看看山下的话本,在路上捡到的野男人,就算救了他,他也不会记你的好,他还会功成名就后诛你九族!”
石如星:?
她捏着两株止血草,走到空明身边蹲下,塞进他手里。
空明面无表情撕扯下男人的一截衣袖,将止血草揉吧揉吧就随便糊在伤口处,然后很用力地用布带缠绕男人的伤口。
石如星说:“你跟他有仇啊,轻点儿,人昏迷着都皱眉了……”
空明冷笑,“怎么,心疼了?”
石如星忍不了了,“你干嘛呀?说话怪里怪气的。”
空明被说了,心里还委屈呢。
好啊,女人果然是见异思迁,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这才刚见面,说两句都不行了!
还有,说好不看的这男人的,这会儿果然还是过来看了,肯定是对地上这家伙动心思了!
他越想越气,定定看着石如星,问:“你说,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石如星不假思索答:“你啊。”
空明的不忿瞬间烟消云散。
石如星比朽木强不了多少的小脑袋瓜艰难运转片刻,恍然大悟,“你觉得这人长得帅,有危机意识了?”
说罢,她自觉理解到位,开解道:“你别去管别人怎么看,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看的。”
空明:……
有种结果全对、过程全错的憋屈感。
“笨死了。”他小声嘟囔。
也不知小姑娘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
石如星却没注意到他的反应,瞧见男人腹部的伤口止住血了,说:“走,把他搬我家里。”
空明又怒了,“你一个小姑娘,他一个大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不许!”
石如星压根没想到这些,她考虑的是更实际的问题:
“这是在山脚,不去我家去哪里?去山上?把人送进寺里,尸体也差不多凉透了。”
空明冷笑,“他一个练家子,受伤到现在少说一刻钟,才遇上我们好心给他止血。这都没死,上个山就能要命?反正他不能进你家。”
石如星沉吟片刻,觉得空明说得也不无道理,于是点头,“那行吧。但是怎么上山?我扎个担架?”
见小姑娘这般从善如流,空明也稳下心绪,道:“担架太显眼,我俩架着他上山就行。”
空明说得坦然,完全看不出他是故意要折腾这个野男人。
“……好吧。”
两人一路偷偷摸摸,又带着一个半死的男人,上山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直到天黑,他们才回到寺院厢房,把男人带进了空明的房间。
十二岁以后,石如星就被空明拒之门外,说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进男人的房间。但时隔多年再来,她倒也没什么寻常姑娘的羞赧情绪,大大方方地就去记忆里放伤药的抽屉翻东西。
空明嘴上不说,蹲在榻前给方策脱衣服,但眼睛就没从石如星身上移开过,生怕她不小心翻出些什么来。
——比如,小姑娘以前练字的稿纸和随手抄的诗文。
最开始,他收集这些,是想在未来以兄长的身份,把这些黑历史拿给石如星看的。
只是后来,他的心思变了味儿,这些东西却又不舍得扔,只好找个地方藏着,免得叫人看了还以为他有什么奇怪癖好。
好在石如星很快就找到伤药和纱布了,空明暗自松了口气。
“那你在这看着,我回去了。”
石如星见方策还能喘气,也放下心,打算等明日再来。
空明犹豫片刻,道:“太晚了,你一人走山路危险,要不在这过夜吧。”
顿了顿,他连忙补充,“我守着他,你一个人睡外间,我不是……”
石如星摇头,“是我说要救他,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守夜?我跟你挤一挤。”
空明被她的憨言憨语给哽住了。
本想说,你晓不晓得和外男共处一室对自己会有多大的危险?
可是转念一想,算了……不还有他在么?
于是,方策躺着,空明和石如星窝在榻边,像巢中的一双雏鸟似的,脑袋挨着脑袋打盹儿。
石如星打上一世入秦王府后,就一直觉浅。后半夜,她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动静,登时惊醒。
她立刻睁眼起身,接着,目光就对上已然清醒的方策。
他尚不能自行坐起,但是应当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伤口被妥善处理过,不由放下些许戒心,感激地说:“是姑娘救了我?多谢。”
石如星松了口气,但怕吵醒空明,只是颔首。
然而,从方策的角度看,只能见到石如星一人,因此他也没收敛声音,而是继续说:“我因一些原因落难,承蒙姑娘相救,大恩大德无以言谢。待我过些时日回到京城,必然……”
“必然什么?”
空明的声音活像攒了几千年怨气的男鬼,从石如星身后飘过来,把另外两人都吓得一激灵。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方策,说:“救你的不光是她,还有我,你打算怎么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