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王

太后没想到石如星会提这种要求，一时愣住，随即失笑。

“你这孩子，真是……”太后摇摇头，“临泉山庄的地，交给你安排吧。”

临泉山庄是皇室在京郊的行宫，因为时常会有皇室中人来此小住，所以有自己的田地和养殖场。

而且，临泉山庄、临泉寺和临泉村临的都是同一条泉，名为望京泉。临泉山庄就坐落于临泉寺不远处的山丘之上。

石如星晓得太后这是为自己考量，更是好一番感激，才退出寝宫。

殿外，一名比她大了五六岁的侍女立在门口，见她出来，忙上前道：“姑娘，我是太后娘娘给您指派的宫女，名作采莲。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先在寿康宫歇下，明日天亮了，再带您去临泉山庄。”

天边已然擦黑，此时就算离开宫城，也无处可去，石如星自然满口应下。

采莲带着她走近后院的厢房，此处应当是给掌事宫女准备的居室，整体面积虽不大，但家具一应俱全，收拾得也很干净。

采莲道：“姑娘今夜就歇在此处，可需要沐浴？我再找几人来伺候您更衣？”

石如星连连摇头，“不必、不必。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你也去睡下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明日能否早些出去？我得先去一趟临泉寺，种子和趁手的工具都在那边。”

采莲面露难色，“怕是只能明早去知会他们了。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备车马的，都是早早就歇息的。”

“没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我只是想早些告诉你。”石如星笑笑，“那明日劳烦你去安排了。”

采莲不愧是太后指派来的宫女，面对石如星这种乡野间来的土包子也是十分恭敬，没有半分不耐，客客气气地说自己住在外间，有事可以直接叫她，就出去了。

待人走后，石如星脱下外衣，直接仰倒在床上。

直到此刻，她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哪怕一切都在自己的计划之中，并且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一切来得如此之顺利，还是让石如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

这就是……有强大靠山的感觉？

她出神地想。

能直接和太后搭上关系，如果没有外祖母在其中牵线运作，等到下辈子或许也不可能。

上一世，她怎么就没能发现石家人的险恶用心，早早逃离呢？如果外祖母知道她被拉去给石如月替嫁，定然是无论如何都要将石如星带走的。

她没法不恨自己。恨自己所信非人，恨自己辜负亲眷，恨自己甚至没能在上一世给他们反戈一击。

有时候，她甚至恨自己多过石家人。

那群人面兽心的家伙固然可恶，可是上一世的结局，又怎么不算是她咎由自取呢？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信任自己的骨肉至亲，这原本是世间再正常不过的事。分明是石家人有心算无心，将石如星换成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一定能落着好。

何况，她已经重生了。

石家人的真面目她早已知悉，谁才是她真正值得信任的人，她也明了。

石如星已经一点点改写了自己前世的悲剧，她不应该再自怨自艾。

脑中胡思乱想着，她也沉沉睡去。

……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石如星已经醒来。

这是她在村里的作息，即便是前世，她回到京城，也依旧如此。

在床沿坐了会儿，她蹑手蹑脚起身穿好衣服，刚走出卧房，就见采莲也已经醒了。

采莲还是诧异地看向她，“姑娘起得真早，是没睡好吗？”

石如星摇头，“我平日里都是这个钟点起，习惯了。”

“我去给您打水，您擦把脸。”采莲浅浅一笑，“您在这稍等，待我回来，就带您出宫。”

石如星也不想出什么岔子，自然是应下。

采莲脚程很快，过了一刻钟，就回来笑盈盈道：“他们已经安排马车了，我带您去。”

宫里的路实在难走，第一次来的人，若是没人带路，铁定要绕晕的。

而且，宫中贵人也多，不仅是后宫的娘娘，还有皇子公主，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石如星能轻易招惹的。

因此，她只管低眉顺眼跟在采莲身后走，不多看、不多话，在出宫之前做只鹌鹑就对了。

但现实情况往往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两人在宫道上一路沉默前行，路过御花园门口，却被一道男声叫住。

“你们两个，是哪个宫里的？”

听到这声音的瞬间，石如星只觉得一阵寒意与恨意交织，顺着脊背窜上头顶。

太熟悉了。

是伴随着恨与绝望，刻入她骨髓的熟悉。

石如星低着头，默不作声，只跟在采莲身后有样学样行礼。

“回秦王殿下的话，奴婢是寿康宫的，这位姑娘昨日受太后召见，因时间太晚在宫里逗留一夜，今日正要走呢。”

叫住她们的，正是秦王。

石如星前世的夫君，害她致死的直接凶手。

秦王几步踱过来，并未多看采莲，而是对着石如星道：“穿得这么简陋，是村妇？太后如何回召见你？”

石如星平静答道：“为千岁节一事而来，民女种菜种得好。”

“有点意思。”秦王顿了顿，语气玩味，“抬起头来，叫本王看看你的脸。”

石如星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握紧，一口郁气堵在胸口，就要压抑不住。

她用力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缓抬起了头。

秦王的相貌依旧是记忆的样子，面部轮廓分明，斜眉入鬓，一双狐狸眼生得狡猾又多情，是极能迷惑女人的长相。他身量也高。石如星个头已经比不少姑娘要高了，站在秦王身前，却依然会被整个笼罩住，只觉得窒息。

此时，那双前世只有凉薄的眼紧紧盯着她，眼中映着的，却是见猎心喜的兴味。

但石如星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她与秦王相处时间虽不长，可秦王的一些小动作和表情，都被她看在眼里。

自己现在，是被他当作猎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