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宴席

两百人的宴席，为了彰显天家荣恩，没有做成多人的大圆桌，而是二百名老人，每人一桌。

是以，这场宴席足足摆满了流芳园的整个前广场。

太后与帝后坐首位，宫中的贵妃与其余四妃，以及在京城开府的众皇子们坐在帝后下手，受邀前来的宾客们则面向上位而坐，一则确保每人都能有机会一窥天颜，二则使祝词与歌舞都能叫众宾客听见、看见。

巳时开宴，赴宴的老者们皆在宫人的指引下，辰时便来了会场落座，嚼干果的嚼干果，吃蜜饯的吃蜜饯。

索性是皇家设宴，又是太后与皇帝主持，他们对这漫长的等待时间并无不满，甚至心里暗暗感谢天家请他们吃饭，还怕他们无聊给准备零嘴儿呢。

好在如今已是初夏，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太阳暖融融的并不烤人，偶有晨风吹过，也没有丝毫冷意，反而拂去几分等待的燥意。

时间推移，随着日头慢慢升起，会场周围的宫人也逐渐增加，每一桌老者身边，都有了一名婢女侍候在侧。

当——

巳时到，钟声起。

随着报时钟声一同出现的，还有太后与皇帝，以及皇后带领的宫妃与皇子们。

太后头戴金冠，身穿一袭极为隆重华丽的吉服，色调以黑与红为主，衣袍上用金线绣出振翅欲飞的凤凰，整个人恍若九天玄女下凡，通身的气派威严，叫人不敢直视。

陪伴在她身侧的皇帝，为了彰显今日乃是太后的主场，虽然同样身着吉服，但并不会夺取主角的风头，只是正正好好衬托出自己一身天子威仪。

他们在宫人的簇拥下缓步上前，太后在主位站定，一展袖袍，旁边的太监立刻就捧着册子，开始唱念祝词。

整场宴席的流程，宫人们都提前给宾客们讲过，因此，席间此时一片静默，静静听着这好一番歌功颂德。

祝词唱毕，太后与皇帝举起茶杯，遥遥敬祝，遂一饮而下。

接着，众宾客伏地三叩九拜，山呼：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站在台上的太后与皇帝含笑应下，叫他们平身。

待人起身回到座位，侍女也斟好了茶，众人这才举起自己手中的茶盏，遥祝太后。

第一轮的进茶结束后，便开始上菜。

宫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手举托盘，井然有序地前行，一一将各种佳肴美馔摆上小桌。

期间，有太监立于最前方，每上一道菜，他就大声报唱菜名。

“前菜七品——三丝瓜卷——虾籽春笋——”

“膳汤一品——”

“御菜五品——”

“烧烤二品——”

“膳粥一品——”

不大的桌子被堆得满满当当，每一道菜都色泽鲜亮、香气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动。

然而，现在还不是能动筷子的时候。

因为，上完菜后，太后与皇帝还需再敬一次酒，才算正式开始用膳。

而席间的老人们，自然也是要先进行回礼，也就是如之前敬茶一般的三叩九拜之礼，才算结束。

这么一番礼仪流程下来，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

好在太后并不打算摆多大的排场，没再多讲繁文缛节，直接宣告开始用膳。

此言一出，宾客们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坐在宴席外围的宫人们，也开始奏乐。

此刻，宴席才算真正热闹起来。

太后抬眼望向坐在下手的皇子们，轻叹：“可惜啊，小七人还在外边，不能陪哀家过着七十寿辰。”

皇帝一怔，旋即释然。

七皇子尽管在宫中没待太久就被送出去，但一则七皇子的生母惠妃是太后的表侄女，算是亲上加亲，二则七皇子被批命“身怀福运”，况且他降生那年确有吉兆，太后在这个场合想起他，也很合理。

“小七他明年就能回来了，尽管赶不上您今年的寿辰，可往后每年，您的八十大寿、九十大寿，他都不会缺席了。”

皇帝与太后毕竟是亲母子，关系自然更加亲厚，说这些话也都是发自真心。

太后果然喜笑颜开，嘴上还要念叨，“你呀，一直以来就惯会说些好听的哄哀家！”

皇后同样坐在一旁，哪能听不见太后说想念七皇子的话？

她面上挂着的笑没撼动半分，心里已经快怄死了。

皇帝膝下如今共育有四子三女，皇后所出的秦王尽管不是长子，却是唯一的嫡子，但直到现在，皇帝也没透过半点要立皇储的口风。

幽怨的目光投向秦王，皇后有时也在想，自己是不是把这个儿子给宠废了。

身为皇子，可以无能，甚至可以无德，但绝不能太有自己的主见，一身反骨。

秦王就是这样一身反骨的人。

本来皇后已经给他相了右相府的庶女做王妃，既是名门出身，地位又不会太高，引得帝王猜忌。

但秦王偏偏相中了工部侍郎家的女儿，而且一声不吭就直接跑去皇帝面前请求赐婚。

皇后得知此事时，赐婚的圣旨都下来了，她险些直接气晕过去。

事后，秦王才来皇后宫中请罪，但脸上没有半分悔过之意，还理直气壮地说：“孩儿为何非要娶自己不喜欢的女子？我既是中宫所出，如何还要像那些不受宠的玩意儿一样，靠联姻建立纽带？”

皇后吓得立马喝止他大逆不道的发言，并警告在场所有人，不许将他这番话抖落出去。

若是皇帝也娶到了自己所爱之人，哪里能轮得到现在的皇后得了这个位置？

——皇帝能如此痛快地答应赐婚，说不定就是因为，在秦王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

不过，秦王向来很得皇帝偏爱，宫中的孩子里，除了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就属秦王得皇帝赏赐最多。

可眼下，那个一直养在京城外的七皇子就要回京了。

皇后不敢保证，储君之位会否增添变数，可她也不能贸然出手。

只希望秦王能聪明点，稳固住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别再节外生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