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铺满街道,将马车的影子拉长。
石如星才回到石家,都没来得及看院子里的花园开垦得如何,就有丫鬟请她去前厅用晚膳。
她一挑眉,知道这次晚膳大概率也是鸿门宴。
所以,尽管她已经在赵家吃过了饭,还是不介意再去会一会自己的“家人们”。
不过,这次她记得把还在自己院子闷头干活里的翠衣叫上。
毕竟,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是训狗的基本操作。
翠衣跟在石如星身后,怯怯开口,“小姐,奴婢身上还脏着,要不先回去换个衣服吧?”
石如星脚步如风,头也不回,“不必。”
翠衣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不多时,走到前厅,石父果然又是一脸怒容看着石如星,只是这次没有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骂,而是先咬牙切齿地抛出一个问题:
“我听你妹妹说,你回来那日,和外男在寺庙外拉拉扯扯?”
石如星眨眨眼,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说的是徐珩。
她反问:“外男?石大人,妹妹给你讲那外男的身份了吗?”
石父面色一僵,随即看向石如月。
石如月嗫嚅道:“月儿虽然看见那男子上了宁国公的车驾……”
“是啊,他是宁国公府的人。”石如星安然坐下,笑着说,“还要管宁国公叫一声‘外公’。石大人,您在京城打拼这么多年,可与宁国公说上一句话了?”
“不许对你父亲无理!”
赵氏急忙呵斥了她,转头安抚起石父的情绪。
石父差点又要被气晕。
谁让石如星说话虽难听,可句句都是真话。
石家能和赵家攀上亲戚,都算是祖坟冒青烟了。至于石如月被秦王相中,看似能提高石家的地位,实际上是要把一直中立、不参与夺嫡斗争的石父绑上贼船,和皇家结亲,只能说是各取所需。
但上上任宁国公可是跟随太祖出生入死打下江山的开国功臣。
而且,当初的宁国公在开国后便不直接参与朝政,立誓只做纯臣,所以太祖允诺宁国公府三代内袭爵不削爵位。
直到如今宁国公的小女儿进宫做了娘娘,一路封妃,并诞下皇子,宁国公府才算是被卷入了皇权斗争中。
这才是京城真正的名门望族!
石父深呼吸了几次,稳定心绪,挤出笑容问:“你与那公子关系不错?何时认识的?不知为父是否曾见过——”
石如星也笑,“您当然见过。那一次,您、母亲还有妹妹一块儿来临泉村找我,不是被一个假和尚骂得很惨?那就是徐家公子。”
石父:……
赵氏直接上手掐他人中,“老爷,大夫说您不能动火气啊!”
石父这回猛灌了一杯茶水,才压下火气,拂开了赵氏的手,问:“你当时怎么不说?”
石如星无辜地说:“我当时也不知道啊!”
“就算是这样……”
石如月适时开口,打断了父女二人的推拉,“就算是这样,姐姐,你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拉扯呀!当时、当时那么多僧人也都看着呢!”
她如此反反复复强调“拉扯”,石如星再傻也能听出她的用意。
无非就是给自己泼脏水,降低石父石母对自己的信任,把石家这淌浑水搅得更浊些。
可石如星哪能让她得逞,轻笑一声,问:“妹妹对拉扯的定义是不是有误解?若是我那日和徐公子相隔一丈远都能叫拉扯,那姐姐,我前两日还看见你和方家公子也在街上‘拉扯’呢。”
石如月整个人都顿时僵住,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红了眼眶,说道:“姐姐,千错万错都是妹妹的错。妹妹说错了话,你骂我罚我都行,可怎么能说这种话侮辱妹妹的名节?我如今已是准秦王妃,如何会与方家公子一同出现?姐姐,你是看错了,还是有意构陷谎言,要诬陷妹妹?”
石如星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就扣上来了。
赵氏见她这副模样,简直气极,“你还笑?月儿如今名声容不得半点亏损,你作为她的姐姐,居然还编造这种谎言?”
“到底是不是谎言,妹妹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吗?”
石如星起身,叫上翠衣,“我还以为你们匆匆叫我来是要做什么呢,结果就是为了这种小事。”
说罢,看也不看厅中众人的嘴脸,径自离开。
只是,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脚步,回头笑道:“妹妹,下次告状,记得要找好对象。徐家公子这样的,石大人都巴不得你说的是真的呢,又怎会生我的气?”
……
走在通往自己小院的路上,石如星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平心而论,石府内的庭院打理得相当不错,至少看起来不是石父这个工部侍郎的月钱能打理出的。
当然,石如星很清楚,石父贪墨的银两,半点都没用到自家人身上,石家一家的吃穿用度,全都来自于石父微薄的月钱和赵氏丰厚的嫁妆。
她瞧见不远处的池塘里,荷花开得正盛,便调转方向走过去。
“院子里的地开垦得如何了?”
翠衣依旧像个影子飘在她身后,轻声说:“按照小姐的吩咐,基本完成了,明日再整一整地,就可以播种了。”
石如星似乎有些诧异,表扬道:“可以啊,你手脚当真够利索的。”
一池水被夕阳染成粼粼金色,偶有蜻蜓飞过,点缀在荷花之上,与池中的假山湖石相映成趣。
见多了自然野趣,看见这样人工打造的精致意境,石如星也觉得稀奇。
翠衣至今都没能拿捏住这位大小姐的心思,只管低头侍立在一边,等候吩咐。
“石家在积石巷是不是有产业?”
石如星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翠衣茫然抬头,又迅速垂下眼,“奴婢不知……家中产业尽是老夫人在管,我们这些下人除了听主子提起,并不知晓太多。”
“这样。”
石如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蹲下,捡了根树枝拨弄水面,小声嘟囔,“今日在积石巷难道看错了?那不是父亲身边的人?”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翠衣听得一清二楚。
入夜,石如星听着外间的翠衣起身离开的动静,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