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这都是石如星与赵盼宁的“初次见面”。
赵盼宁脸上的怒意与焦躁也在看见外甥女的第一眼,立马褪去。
从前想不明白的事,如今都有了解答。
诸如石如月为什么从不亲近自己,石如月为什么长得半点不像赵家人,也不多像石家人……
赵盼宁推开身边簇拥着的人,几步上前,伸出手,似乎是想抱一下外甥女,但想起石如星如今的年纪,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笑道:“你就是星儿?好好好,一看就是我赵家的种!”
他身后,石父和石如月的脸色都很难看。
石如星冲小舅舅粲然一笑,道:“这是好事呀!不过呢,小舅舅,你今天怕是白来啦!”
赵盼宁面色僵住,“什么意思?”
石如星不说话,只是冲屋里走出的赵氏努努嘴。
见到赵氏,石阆风立马迎上前去,关怀道:“夫人,你身体如何了?可有大碍?”
赵氏红了眼眶,背过身去,不愿看他。
赵盼宁是个急性子,直接上去扯住石阆风,怒道:“你还有脸说,看我二姐都憔悴成什么样了!你们石家就是这么对待媳妇的?且不说二姐嫁入你家这么多年,中馈还被你母亲牢牢握着,半点不舍得分给她——石阆风,你当初提亲时,是怎么说的?转头就在外面养了女人?当我们赵家好欺负?”
他一串质问连珠炮似的砸到石阆风脸上,半点不给人反驳的气口。
骂完这么一段,赵盼宁用力一扯,将石父拉得离赵氏更远。
石如星暗自摇头。
自己这小舅舅是一片好心没错,可惜要好心喂了驴肝肺咯。
果不其然,赵氏见自己的夫君受辱,哪还顾得上拿乔,连路都走不稳,就踉踉跄跄跑下来,拦在赵盼宁身前,道:“小弟,你这是做什么?他、他不管怎样,都是你姐夫!”
“二姐!石阆风养在外面的儿子都三岁了!你居然还为她说话?!”
看来,赵盼宁还是在西南待了太久,忘记自己二姐是什么样的人了。
赵氏双眸含泪,隐忍地冲她摇摇头,旋即又看向石父,问:“夫君,你告诉我,你为何会养外室?你说实话。”
石阆风能从翰林混到如今的位置,早都是人精了,哪能听不出赵氏言下有转圜之意?
这次多半也是,只要自己个一个交代,赵氏就还是会无条件原谅他。
石阆风满脸写着懊悔与颓丧,握住赵氏的手,道:“盼归,我也是迫不得已,若没有儿子,我石家的香火就要断了啊!而且,你也知道,母亲她一直都想要孙子,从你诞下月——星儿那年,母亲就一直催我再纳人进府,可我始终挂念着你,我不愿啊!”
石如星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
可赵氏眼里只有自己的夫君,她分明已经动摇了,但还不肯就此轻易和解,嘴硬道:“那你不还是养了外室!成婚时许下的诺言,原来只有我一人始终挂在心上!”
不然呢?
石如星又翻了个白眼白眼,同时拉住已经徘徊在暴怒边缘的小舅舅,轻声道:“别气了,小舅舅,你气了也没用。她肯定会原谅的,她超爱。”
赵盼宁闻言,终究是无力地低下了头。
“盼归,养外室只是为了能有个儿子,我心中所爱,从来都唯你一人。”
得了这句保证,赵氏终于放下矜持,梨花带雨地扑进石阆风怀里,道:“夫君,我相信你,呜呜呜……盼归此生所爱,也唯有夫君一人……”
两人就这么和好如初了。
别说赵盼宁,就是石如星,也还是理解不了,赵氏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就原谅石阆风。
石如星还以为,至少得拿和离作威胁,闹到石老夫人那边去,把柳氏也拉出来折腾一番才能作罢。
见此,赵盼宁长长叹了口气,问身侧的外甥女,“丫头,你早知是这样的结局,还要叫人把我找来?”
石如星无奈地摇头,“说实在的,我虽想到母亲肯定不愿放手,但也没想到……”
也没想到,几句话就能抹平外室和私生子带来的隔阂。
石如月见他们甥舅二人站在一起嘀嘀咕咕说小话,不知怎么想的,竟也凑了上来。
“小舅舅,许久未见了。”
她甜甜一笑,像是两人的关系十分亲密。
赵盼宁却直接蹙着眉头后退两步,不耐道:“你不是一向嫌弃我与你大舅舅是武将、是粗人,很看不上我们吗?怎么今日又搞得好像你跟我赵家有什么关系似的?”
石如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这还是除了徐珩以外,石如星见到的第一个能抵抗石如月魅力的年轻男子。
石如月在徐珩那边都没彻底铩羽而归,何况只是赵盼宁这样不痛不痒的阴阳怪气?
她眼中立马蓄起泪水,道:“小舅舅,以前是月儿不懂事,祖母总在我面前说您和大舅舅的不是,月儿才以为……如今月儿想明白了,您可是镇守西南安定的大英雄!千错万错都是——”
赵盼宁摆手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知道就好,但是,你确实和我赵家没什么关系。二姐疼爱你是她的事,我们赵家是不认你的,放心吧。”
石如星眨着一双泪汪汪的眼,还要张嘴说什么,就被赵氏直接打断。
“三弟,你怎的回京了?又怎么会来这里?”
那厢,赵氏与石阆风结束了互诉衷肠的环节,总算想起自己的小弟还在这里。
赵盼宁扯起嘴角,“有事回来一趟。今日,还不是你的丫鬟找上门来,说再不来给你出气,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小丫鬟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但不妨碍赵盼宁拿这话刺一刺自己的蠢姐姐。
赵氏却眼含埋怨地看了一眼追云,道:“没有的事,不过是我与夫君有一点误会。”
石如星简直想笑。
三岁大的孩子都带回家了,还说只是误会?
自己这个亲娘,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赵盼宁恐怕也是这么想的,眼神一黯,不再看她,而是摸了摸石如星的脑袋,说:“舅舅今日才到京城,太过匆忙,还没给你准备见面礼。过几日你来赵家,舅舅给你一份大礼!”
果然,赵家除了自己这个娘以外,都是正常人。
石如星点点头。
甥舅两人无视了院里的其他人,有说有笑地往外走,简直把石府当作了自家后院。
石父又是气自己这妻弟粗鲁不讲理,又是忌惮他的地位与权势,只好挤出笑容,拉着赵氏一起把人送出石府。
赵盼宁一路上都没搭理石阆风与自家二姐,直到出门上马前,才说:“二姐,母亲也知道了今天的事。我来时,她告诉我,若你还是一颗心都系在男人身上,以后没事儿就不必回家了。”
赵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