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脸上的表情,由欣喜渐渐转向不可思议。
她问:“小弟,你在说什么胡话?”
赵盼宁直接翻身上马,睥睨着夫妻二人,“没说胡话,母亲亲口说的。二姐,你之前都做过什么糊涂事,自己心里清楚。今日我专程赶来,也是作为一家人,我总不能当真看你被别家人磋磨致死。”
“你既然还是觉得石大人哪里都好,我们也彻底死心。”
他牵起缰绳,要策马离开。但临走时,还是扔下了一句话:
“星儿怎样都是你亲生女儿,你在自己身上犯糊涂,也不该苛待她!想清楚一点吧。”
说罢,马不停蹄离去。
赵氏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拽着石阆风的衣袖,问:“夫君,小弟是什么意思?他、他怎么会这么说?”
她越说越慌张,也渐渐回过味儿来,不可思议地说:“母亲这是何意?都已成婚这么多年,她为何还是执意要拆散你我二人?”
石如星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离开。
赵氏无助地倒在夫君怀里,轻声道:“为什么?母亲和弟弟要抛弃我,星儿也是这样?”
在她看来,世上尽是要阻挠她爱情的恶人。
若非他们阻挠,自己如今的婚姻或许会幸福许多。
石阆风虚虚将她搂在怀里,没有回答,心思早已飘回了院里的娇妾与儿子身上。
……
“什么?石阆风把那个外室抬成小妾也就算了,还要大办?”
赵盼宁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石如星低头品茶,幽幽道:“母亲同意了。”
室内一时陷入静默。
赵老太君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罢了,既已说不再管她,她做什么我们不必再操心,由她便是。”
看来,老太太是真的失望了。
但赵盼宁还是想不通,自己那个曾经有着娇小姐脾气的二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包子样。
只怕石阆风扇她一巴掌,她都要自己巴巴地把另一边脸送上去!
“只是,他们石家都能想着大办纳妾礼,却至今提都没提要给星儿办接风宴。”赵老太君眸色沉沉,“石家人不关心也就算了,二丫头好歹是……星儿,你意下如何?”
其实,石如星压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事。
毕竟前世她就没有这般待遇,今生自然是想不起来的。
而今赵老太君既然提起,她略一思索,觉得也有办这个接风宴的必要。
上一世她被困在后院求助无门,不无自己在京城全无人脉的缘故。
是以,石如星答应得很干脆,“我听您的。孙儿也不懂京城这些礼仪规矩,您说怎么做,我照做就是。”
赵盼宁打趣道:“我看你这丫头是懒得学吧?”
这倒真不是。
石如星上辈子学规矩学得够多了,为了把她培育成一个合格的秦王妃,石家没少折腾她。
她的礼仪规矩,就算在太后与皇帝面前,也是不会露怯的。
但已经重来一世,她此时不过就是个刚回京城的小小村姑,何必还要讲那劳什子规矩?
可石如星总不能告诉小舅舅这些,所以皱着脸吐了吐舌头。
这一举动,逗得老太太和小舅舅大笑起来。
石如星也跟着笑起来。
石家是她名义上的“家”,可是在这个家里,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情,甚至不如自己在临泉村的那个小破屋子。
而赵家,在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时代里,却还是毫无保留地爱着自己这个刚被找回来的“石家人”,将从前没能给予的爱和温暖全部补偿给她。
石如星一边恨自己上辈子未能早早发现谁才是真正爱自己的人,一边努力回想,前世所听闻的一切与赵家有关的事,希望能帮上外祖母和小舅舅。
然而,她那时被困于深宅后院,身边的仆人也不会谈论朝堂大事,任凭她如何思索,也找不到半点消息。
“星儿,认亲宴上,你可有什么想要邀请的朋友?”
赵老太君这就已经开始琢磨操办认亲宴的事了。别的可以自己操心,但宴请的宾客,总得请上外孙女喜欢的人。
石如星的思绪被打断,也从那股怨恨自己前世无能的魔怔劲儿里逃脱出来。
她想了想,悄悄红了耳尖,说:“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只和左相府方家的大小姐,还有,那个,宁国公府上刚来的一个……少爷……算是认识吧。”
赵盼宁自己虽是个五大三粗的性子,至今也没娶亲,但对小年轻这些心思倒是相当敏感,立马就察觉到外甥女态度的不对劲。
“徐家少爷?谁?他家年纪哪有年纪与你相近的男人?”他眉头微蹙,认真在脑海中搜寻宁国公府所有男丁的脸。
赵老太君倒是很快想起来石如星说的是谁,轻咳一声,说道:“是徐之洺才领回家的远房亲戚。之前在临泉寺的时候,很照顾星儿。”
赵盼宁直接抓重点,“临泉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黑,冷哼道:“星儿,京城不比临泉村的人简单淳朴,和他们交往,你可得多留几个心眼。”
石如星没敢说自己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和徐珩“私定终生”了,只得干巴巴笑着点头称是。
她心虚得很,也就没发现自己小舅舅尽管肉眼可见的很不喜欢徐珩,但到底留了几分尊敬,没把话说得太难听。
“那时间便定在十日后,”赵老太君拍板,看向石如星,“京中那些有名有姓的家族,我都是要请的,你的那两位朋友,也少不了。只是……”
石如星知道老太太在犹豫什么。
她笑道:“外祖母,石家那边,我会通知,但他们大概是没脸来的。至于母亲——我不好说。”
赵老太君看着成熟懂事的外孙女,想起自己一把年纪还让人放心不下的女儿,十分唏嘘。
“随她去吧。只要星儿你满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