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老太君的安排下,石如星换上了一条对襟半臂的襦裙,里衫是梅子青色的蝉翼纱,外面搭的半臂则是由印着玫瑰连枝的鸭青色锦缎裁成。
当然,最华贵的,莫过于下身那条天水碧色的流云纹缂丝罗裙。
这料子,乃是越州贡品,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几个能穿上的。皇帝只将其赐给了几个京城望族,其中就有赵家。
没想到,赵老太君没将这料子给自己女儿或儿媳,反倒是给了这个刚找回来的外孙女。
而最让人惊艳的是,这一身衣衫不仅不会显得石如星肤色偏黑,反而衬得她气色上佳;石青色的腰带将她的腰肢勾勒得盈盈一握,原本在京城人眼中显得有些丰腴的身材,此时被锦绣绫罗包裹着,只显得玲珑有致。
石如星的相貌承袭了母亲与赵家的血脉,自然是一等一的出挑。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桃花眼与花瓣唇相得益彰,显得她整个人艳若桃李,一颦一笑间皆是娇美。
今日,她只梳了简单的半翻髻,发间也并未堆砌珠翠,寥寥几支银簪还有翠玉珠花就足够了。恰到好处的素雅,更能显出她容颜的非凡。
石如星跟在赵老太君身后,一身打扮并不惹眼,却恍若仙子,强行夺去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徐珩站在不远处,直接看呆了。
他竟有种自己以前从没看清过小姑娘长相的感觉。
从前的石如星总是穿着和自己一样灰扑扑的麻布衣裙,头发随意挽着,尽管容貌出众,但也只显得娇憨,让人觉得她可爱。
可今日这么一打扮,徐珩才发现,自己以前还是从没看清过小姑娘的模样。
若说之前是有一点危机感,现在,徐珩只恨不得立刻上门提亲,省得夜长梦多了。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毕竟石如星也不会真的嫁给别人,自己更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石如星同样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对上徐珩愣怔的目光,她忍不住脸颊发烫,低下头扯扯自己的衣摆。
赵老太君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忍不住含笑睨她一眼,道:“想必今日到场的诸位,也多少听说过,石家将我这在外流落多年的外孙女儿接回家的事。”
说着,拉起石如星的手上前一步。
“这就是如今的石家大小姐,石如星。也是我赵家唯一的外孙女。”
此言一出,座下哗然。
众人皆是将目光落在了石如星与石如月二人身上。
石如月脸色煞白,完全没想到赵老太君会这么不给面子,直接否认自己与赵家的关系。
赵氏不知何时也出来了,同样没想到赵老太君会这么说,强笑道:“母亲,星儿和月儿都是我的女儿,也是您的外孙呀!”
赵老太君的龙头拐杖用力往地面一杵,沉声道:“只有星儿才是与我赵家血脉相连的外孙,她的身世,你若想我当面抖落出来,我也不介意。”
石如月身形一颤,整个人摇摇欲坠,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中涌出,看着好不凄惨可怜。
赵氏心疼极了,抱住她,争辩道:“母亲,月儿确实并非我与夫君亲生,但在我膝下长大,便是没有血缘,她也是我的孩子!”
赵老太君不屑道:“你愿意拿她做女儿,随你便。反正,我赵家只有一个外孙女,就是星儿。今日请诸位来,也是想宣布此事,好叫大家擦亮眼睛,莫把鱼目当珍珠!”
石如星听见了老太太如此护短的发言,心里只觉得熨贴。
前世,被家人偏爱的一直都是石如月,自己向来是被排斥的那一个。
今生,尽管石家人还是那样讨厌她,但她还有外祖母,愿意站在她身边,毫无顾忌地偏宠她。
这感觉又新奇,又让人沉迷。
石如星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理解石如月为何吝啬地不愿分走任何一点爱了。
但是理解不等于共情,至少她绝不会因此而推另一个人下地狱。
“外祖母,月儿知道自己一直不讨您喜欢。”
石如月突然跪下,重重朝着赵老太君磕头。
“但月儿心里是真心拿您当外祖母的,就算您不认月儿也没关系。”她露出一张凄楚的小脸,泪盈于睫,“这些荣华富贵本来就是姐姐的,月儿已经拥有了这么多年,也知足了。只是——”
“确实,如果不是你,还有你那狼子野心的姑姑和父母,你的一切都是我的,我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才是你的。”
石如星才不给她大放厥词的机会,直接打断石如月期期艾艾的发言。
“你姑姑当年将我与你调换,我从此成了临泉村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小小农妇,你难道不该愧疚吗?外祖母要有多大的肚量,才能看到你的时候,不想起我这些年受的苦?”
说着,她看向赵氏,问:“您说是不是,母亲?”
这下,石如月和赵氏都闭嘴了。
赵老太君显然不想让这两人把宴会的气氛闹僵,扬声道:“家丑,让诸位见笑了。总之,今日这认亲宴,既是带星儿认识诸位旧友,也是想告诉大家,以后莫要认错了我赵家人。”
堂下一时寂静,不少人还在掂量如今的赵家与即将与秦王搭上线的石家孰轻孰重。
宁国公率先开口,“石大小姐可是个有意思的姑娘,昔日有幸与她在临泉寺见过一面,后来又听闻她参与了千岁节的筹办,真是少年英才!”
徐珩觉得老爷子吹得有点过了。没见台上小姑娘脸都红了吗?
但在场其他人显然没这么想,而是把注意都放在了石如星参与过千岁节一事上。
这下,终于有人发现,石如星腰间系着的,并非普通令牌,而是太后亲赐的凤令。
脑子机灵的,已经开始上前奉承了。
石如星开始还不太适应,随后,也能熟练地与众人寒暄。
唯有石如月躲在赵氏怀中,恨得快咬碎一口银牙,朝人群中的石如星投去怨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