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司的职能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统领宫城,一部分是稽查百官。
然而,武德司毕竟不是御史台,更不好明面上夺了御史台的活儿,所以即便时不时需要去各官署查探,武德司依旧设立在宫城之中。
这也是赵盼宁回京后,频繁出入宫城的原因。
“小舅舅。”
徐珩走进武德司尽头的房间,冲赵盼宁拱手。
赵盼宁干笑两声,避过这个礼,道:“殿下莫要折煞下官了。我们赵家世代纯臣,如何敢和皇家攀上关系?”
“两位,寒暄暂免吧?”
一旁装作透明人的方策轻轻嗓子,打断他二人于公事上毫无意义的对话。
他们的家事,就回家说去!
徐珩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说道:“我与方大人盘查了兵部旧人,目前为止,没发现问题。”
赵盼宁道:“那倒是巧,我这边查到了线索。”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几封书信。
“兵部尚书年前从青楼里赎了名清倌儿,抬作小妾。那小妾据说是蜀州人。这是她与家里人的往来书信。”
方策拆开信件拆看,没问赵盼宁是如何得来的。
但信中内容俱是向家里诉说自己在京城生活的,没有任何可疑信息,通篇读下来,也没发现疑似藏匿暗语消息的地方。
徐珩与方策皆看向赵盼宁,希望得到解释。
“其实我也没有确切证据。”他无奈地说,“只是从可疑程度推断,她是唯一一个有嫌疑的。而且……我在西南听说过,南理国的暗部会使用一种书写后可以隐形的墨水,需要将信纸浸泡在特殊的药液里才能显形。”
方策默了默,道:“若推断为真,那要么只能从西南寻破解之法,将人抓获,要么只能在这边守株待兔?”
“等是肯定要等的。”徐珩道,“这次西南前线的消息,给每个经手人递的情报都不一致。等那边传回消息吧。只是要委屈小舅舅,演出一副被罢免回家,向陛下告御状的戏码了。”
赵盼宁虽还是不满徐珩直接管自己叫小舅舅,但这次没有回嘴,只是叹了口气。
他这次匆匆赶回京城,就是为了演这出戏。
因为今年以来,先是他们西南的边防图泄露,被南理国打了个措手不及,再是只有少数人知道运粮专线被南理国阶段,叫他们损失了几个月的粮草。
更叫赵盼宁恼火的是,他们在山间隐秘修建的栈道居然也被毁了!
那一批工人可是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家人命脉都捏在手里,绝不可能泄密。
整个西南大营排查了几个月,最后,赵家大哥推断,问题极有可能出现在京城。
但如果贸然行动,或者向京城递信,说不定又会被内奸知晓。
所以兄弟二人就联合起来演了出戏,赵家大哥假装无能狂怒,将火气全都撒在弟弟身上,并让赵盼宁回城里,暂时罢免他的官职。
赵盼宁则装作气急,直接策马回京城,要向皇帝告状,陈情自己大哥在边关捅出篓子,还要甩锅给自己。
实际上,赵盼宁是回来禀报皇帝,京城出了内奸。
皇帝自然不完全相信。即便赵家戍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二心,也从不参与朝堂纷争,但毕竟外放多年,谁知他们会不会私自纠集势力?
是以,皇帝虽同意了赵盼宁要彻查兵部的请求,但也派遣直属自己管辖的武德司前去协理此事。
同时,大概也是皇帝想到自己那个在京郊养大的儿子,这么些年从不曾参与朝政,便将徐珩也安插进来,想要锻炼他的能力。
不过,也未必没有想把赵家和徐珩绑在一条船上的想法。
毕竟石如星的出身和徐珩的心思,他都一清二楚。
可徐珩和赵盼宁又怎会一点看不出帝王心思?他们心里都清楚,但徐珩多次保证,自己无心皇权,既不会把石如星带进政权斗争中,也不会将赵家拖下水。
赵盼宁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谁叫侄女也是真心喜欢呢?
……
石如星并不知晓赵盼宁回京办的到底是什么事,更不清楚他居然在和徐珩一起办事。
此时,石家最重要的事,是要为柳氏办纳妾礼。
一开始,柳氏求到石老夫人那里,迫于婆婆的威压,赵氏也只好硬着头皮同意。
眼下,赵氏在娘家吃了瘪,自觉因纳妾一事失了面子;再者,前几日的认亲宴上,她也听见不少夫人议论自己,说当时还以为赵氏与夫君二人如何伉俪情深,就连赵氏生不出孩子,石阆风也未纳妾,如今还不是与她们这些女人一般,只能眼巴巴和其他女人一起伺候丈夫?
赵氏当时是忍下了,若是当场发作,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可回到家中,她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左思右想,她直接找上了正在书房里办公的石阆风,直言道:“夫君,可以办纳妾礼,可柳氏非要风光大办,那就是在打我和赵家的脸!”
石阆风皱眉,道:“你先前还答应得好好的,眼下都准备开始操办了,又要反悔?”
赵氏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便是她生了儿子又如何?柳氏她只是个妾!何况她背后还没有家族助力——夫君,你当真要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吗?”
她知道石阆风对于家世不如赵家这件事,一直很是敏感自卑,是以也从没有拿娘家要挟过石阆风。可今时不同往日,眼见石家上下都偏心那生了儿子的贱人,她哪里还顾及得了夫君的颜面?
赵氏以为石阆风会憋气,会服软,却没想到,石阆风会砸了手边的砚台,怒道:“果然,你和赵家从来都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吓到,赵氏径直瘫倒在地,无措地抬头望向石阆风,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
石阆风是真的动怒了。
毕竟他还是小小翰林时,就被赵家以家世要挟他不得纳妾,如今做了工部侍郎,赵氏居然还敢爬到他头上——
简直荒唐!
“你若是不愿,那柳氏纳妾礼当日你就别出现了!”石阆风冷声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还不把夫人送回自己的院子?”
赵氏身边的追云要反抗,却被门口的小厮挟持住。
还坐在地上的赵氏呆住了,等小厮要拉她起来时,她才回过神来,膝行几步上前,抱住石阆风的腿,哭求道:“夫君,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你不能这样对我!”
石阆风眸色沉沉,没有说话,却后退一步,挣脱了赵氏的桎梏。
“夫人染了风寒,这一月内不宜见人,就算是两位小姐也一样。”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院子里的下人也过了病气,不许出院子,明白吗?”
赵氏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