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石阆风自然是一万个没想到。
他自问打诏狱出来后,便一直小心谨慎行事,贪赃枉法的事更是再没做过,怎么武德司如今又傻上门来?
他小心翼翼凑上前去,就差点头哈腰了,问:“方大人,不知下官所犯何事,劳您这般兴师动众?”
方策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说道:“所犯何事,石大人不该是最清楚的吗?”
石阆风连忙赔笑,不着痕迹擦了把自己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方大人哪里话,我自从上次洗清冤屈后,办事是更加小心了,连给人话柄的余地都没有,又如何知道,究竟是何时劳您大驾?”
方策这回没搭话,只是吩咐手下人,将石家人全都带到前院来,同时,看好现在在场的所有人,省得他们中有人偷偷溜去通风报信。
这下,石阆风也察觉出不对了。
因为方策着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心中一边猜测方策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边嘴上还在不断说着好话,试图证明自己清清白白,绝无错处。
很快,石老夫人、柳氏和她的儿子,还有石如星,都带着各自院里的人来到前院。
石如星和方策是老相识,率先上来很是亲切地打了声招呼。
石阆风立刻就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她。
“父亲,怎么了?”
石如星睁大一双无辜的眼,不解地问。
但她从回到石家至今,今天还是第一次叫石阆风“父亲”,如此的反常,反而让石阆风心中更添疑虑。
然而,不等石阆风的怀疑落到实处,武德司的人已经先将一沓文书取了过来。
石阆风闻声看去,登时瞪大了眼。
那不正是他藏在隐蔽处的账本和书信吗?
怎么会叫武德司的人找出来?
还是这么轻易就找到了!
自己身边肯定有人泄密!
他还在想究竟是谁出卖了自己,方策已经一声令下,叫人将石阆风押了起来。
“石大人。”
方策随意翻着账本,确认桩桩件件确实有问题后,啪得合上册子,笑道:“证据确凿,你也抵赖不得。劳烦你再跟本官走一趟了。”
石阆风来不及说话,就被武德司给带走了,留下一院子的妇孺在原地。
石老夫人显然是还没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看着被带走的儿子,又茫然地看看柳氏与石如星,不解地问:“这是……这是什么意思?阆风怎么又被带走了?”
柳氏顾不上说话,只抱着儿子不住地哭,哭自己的命苦,哭自己还没过几天好日子,石阆风就出了事。
石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就要跑出门去追武德司的车架,一边跑,嘴上还不住地喊:“官爷,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我们阆风事绝不会贪污受贿的——”
石如星眼疾手快叫人把石老夫人拦住,说道:“祖母,事已至此,咱们只能看武德司如何判了。若是父亲当真获罪,咱们全家没人逃得掉,流放或是充奴,只有这两个结局。”
石老夫人闻言,顿时脱了力,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喃喃道:“可是、可是,阆风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他不会的呀……他、他不会做这种事的呀!”
石如星叹气,“祖母,父亲一个月月俸多少?咱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您早该想到会有这天啊!咱们同是石家人,如何能逃得掉?除非……”
“除非什么?”
石老夫人抬眼看她。
石如星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声音似引诱人踏入深渊的妖魔,“除非,咱们大义灭亲,向武德司提交证据……”
石老夫人瞳孔骤缩,连连摇头,“不可能!我们手上哪还有什么证据?何况,这会儿难道不该想方设法证明阆风的清白吗?”
“想方设法?如何想方设法?”石如星本是想笑的,但还是强压下嘴角,露出一副忧心忡忡、很为这个家着想的模样,“祖母,凡事都要讲求证据。武德司的人既然敢直接来咱们家抓人,那就说明他们有充足的证据。要证明父亲无错,我们的证据呢?难道您能找出来吗?”
石老夫人嗫嚅着嘴唇,试图辩驳,可她那大半辈子都在想着如何占便宜的脑袋,根本无法思考石如星所说的这些话。
她无力地摇摇头,喃喃道:“可我们不能就这么……”
“老夫人,若是咱们当真要被抄家流放,如照可怎么办啊!”
这时,柳氏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她的话语点醒了石老夫人。
是啊,若是石家上下都遭了殃,石如照这歌石家唯一的根苗可如何是好?
石老夫人慌了神,竟病急乱投医,扯住了石如星的手,慌忙道:“星儿、星儿,你是个有主意的?帮帮你弟弟啊!至少他不能跟着我们一起去吃流放的苦!”
石如星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但很快就掩藏好了表情,满脸沉痛地将老夫人扶起来,劝道:“祖母,为今之计,唯有想办法保全我们自身了。只要保住如照这石家的香火,想来,父亲也不会怪罪我们。”
她的每一句话都在撕扯石老夫人的内心放心,都在牵引她步上出卖自己儿子的路。
可石老夫人尽管看重儿子,却也更看重自己能不能留住“石家的香火”,所以,这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问:“我们该怎么做?”
石如星面上带着忧虑,眼里只有冷漠,缓缓说道:“或许……您不是管咱们家的进账吗?父亲也不一定会将每一笔收支都过您的眼,咱们将石家的账本也交上去,或许就能从轻发落,叫如照逃脱责罚呢?”
石老夫人只犹豫了一瞬,就立马答应下来。
“好,我这就去拿。咱们待会儿,不,立刻,立刻就送去武德司!”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石如星已经忍不住无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