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时至三月,京城的话题中心依然是慕珩。
如今,众人都知晓,这徐珩公子,本名慕珩,乃是当今圣上的七皇子了。
在他冠礼当天,陛下亲笔写下圣旨,说慕珩其实是自己的第七子,当初因讖言被送出宫养大,如今他年满二十,将正式回归皇室。
同时,还直接给慕珩赐了府邸,颁了封号。
——贤王。
光从这个“贤”字,就能窥出皇帝对这位七皇子的欣赏与。
这下,朝堂中的局势又被搅动起来。
一部分人心思已经开始活络起来,打算评估一下这位“新”皇子的能力与野心。也有一部分人——主要是秦王一党,还没彻底死心,依旧期盼秦王能够重整旗鼓。
只可惜,秦王党怕是要失望了。
因为皇后也倒台了。
其实,皇后与帝王毕竟是少年夫妻,一路互相扶持走过风风雨雨,帝王对皇后是十分宽容的。
从之前皇帝没有因李家之事贬斥皇后,只将其禁足,就可以看出一二。
但再多的年少情深,也抵不过皇权。
皇帝可以允许皇后的母家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却万万不能容忍皇后觊觎自己的皇座,觊觎自己的冠冕。
年初慕珩真实身份的流言,不知究竟是秦王出手,还是皇后出手,总之,最后是皇后担下了全部的过错。
若只是传这些流言,皇帝也并不会放在心上。这种小事,慕珩是肯定会处理好的。
只是,没过多久,风向就渐渐开始变了。
因为,流言逐渐转向了质疑慕珩是否当真为皇室血脉。
流言演变至此,毫无疑问是有人在其间做局引导风向。
皇帝怎能容忍此事?
别人不清楚慕珩的身世,他还能不清楚吗?何况,慕珩这些年的生活,也一直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慕珩毫无疑问,与当年被送出宫的那个孩子是同一个人。
所以是什么人传出这些风言风语?
皇帝没有插手,而是将此事交给了武德司和慕珩自己去处理。
最后查处的幕后推手,是秦王。
皇帝勃然大怒。
若只是慕珩查出是秦王,皇帝还会怀疑他是否有自己的私心;但武德司那边查出的线索也全都指向秦王,皇帝不得不信。
他本以为秦王终于安分了,没想到,秦王居然还没消停!
更让他震怒的是,他原本只是想贬谪秦王,却把皇后也给炸了出来。
皇帝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直信任的皇后,居然也是最觊觎自己皇位的人之一。
他甚至还没过半百,皇后就已经开始谋划自己的身后事了,这让皇帝如何不生气?
此事牵连甚广,所有为皇后和秦王求情的官员都多少受了刑或直接被贬,皇后母家则因为已经受罚,皇帝到底人善,没有罪加一等。
最终,皇后被贬为庶人,赶出坤宁宫,移居流芳园,终身不得出。
至于秦王,他被褫夺封号,再度被禁足。
朝堂上的众人至此,也彻底明白了慕珩在皇帝心中的重要性。
一些年纪较大的官员,倒是还能回想起来,慕珩出生当年的异象,自然不会觉得皇帝的偏爱有问题。整整一年的风调雨顺,这或许是碰巧,但慕珩是带来种种巧合的人,他们愿意相信。
慕珩成为贤王后,在朝堂上可谓是顺风顺水。
其一是因为帝王的偏爱,叫众臣子难免要敬畏他几分;其二,是因为慕珩的确不似秦王那般好大喜功,还爱将烂摊子丢给手下人去做。
慕珩有在武德司行走的经验,被皇帝调去兵部干活,自是得心应手。加上他为人和气,做事不失分寸的同时又有铁血手腕,一段时间下来,饶是对他有不满,大臣们也不敢无事找事地参他折子。
而慕珩这边安定下来后,自然要把和石如星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之前慕珩还只是宁国公府的“表亲”时,都有人觉得石如星高嫁,如今慕珩摇身一变成了贤王,背后议论石如星的人更是不少。
哪怕石如星不在乎,赵盼归和赵盼宁也总能听一耳朵闲言碎语,简直烦不胜烦。
这情况在皇帝为二人定下婚期后,愈演愈烈。
石如星依旧不在乎。
但慕珩不得不在乎。
他可听不得别人说石如星坏话。
在慕珩或委婉或强硬地送走一个又一个试图与他结亲的大臣后,石如星找到他,给了他一袋种子。
她说:“这是我改良过的稻米种子,产量是如今京畿地区稻米的两倍,而且生长期更短。”
慕珩惊诧不已。
他虽知道石如星一直在做培育良种的活儿,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看出慕珩的疑惑,石如星笑笑,没说话。重生一事已经足够离奇,有慕珩也想起前世种种,才叫她没那么惶恐。但空间太过玄奥,她并不怀疑慕珩,但这样的东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选择缄口不言。
好在慕珩对农事并不清楚,只当这就是石如星忙活了几年的事,满心欢喜接下,说道:“我会进献给父皇,正好叫京城那些拜高踩低的人看清楚你的本事!”
果不其然,帝王得到这捧种子,高兴极了,立刻命户部寻良田试种,若是真像慕珩所说,那石如星毫无疑问,将是青史留名的大功臣!
慕珩本想借此直接为石如星正名的,却被石如星拦住。到底眼下她依旧没有功绩,哪怕她清楚,那捧种子是她在空间中培育了几十季才培育成功的成果,可别人却不知道。万一提前声张此事,叫有心之人使了绊子,坏的不只是石如星的名声,还有慕珩的。
有石如星的吩咐,慕珩只好按捺下心底的躁动,继续不耐烦地应付各路大臣想要将女儿送进他府邸的想法。
当立秋后的第一场秋雨落在京城时,石如星也将要出嫁。
算起来,她也不是第一次嫁人,可满怀期待与甜蜜的出嫁,岂是前世那般被绑去嫁给陌生人能比的?
她坐上接亲的花轿,告别满眼是泪的赵老太君和赵盼归,笑着冲一旁骑着高头大马,要送她去贤王府的赵盼宁摆摆手,放下轿帘。
一路走来并不颠簸,石如星的心却跳个不停,甚至开始犹豫畏缩起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掌心冒汗,简直比当初面见太后和皇帝时还要紧张。
只是,这些复杂的心绪,在花轿停在贤王府门前后,烟消云散。
因为石如星看见了不顾礼节,执意上前亲自扶自己进门的慕珩。
她只迟疑了片刻,就伸出自己的手。
他们之间,本就不需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