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八百

置于黑暗中，横于迷雾里，一条长长的甬道上。

在道的尽头，光芒凝聚的宝座上，巨大而臃肿的蟾蜍，正斜坐着，

她撑着阔大的下巴，那下巴上，水晶胡须正缓缓的蠕动。

在其肩头，一左一右，各攀附一头蜥蜴，一头鸟蛇。

她懒散的看向前方，目光中透露着欣赏，以及一丝丝骄傲。

“金，银，你们具是秩序的榜样，光明的领袖。

今日，我将它暂借予你，望你们多加善用，开创属于万灵的道。”

在宝座前，金与银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金、银，你们的本质不错，在诸多世界中，也不多见。

但依旧要提防邪恶，时时警醒。”

宝座上的魔蟾，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语毕，虚空中，一朵焰花绽放，内里飘出一枚墨黑籽玉。

“这魔匣，原是从世界柱山之上，落下的一块元素宝玉。

后在「犁界母牛」流淌的乳汁大河的河床不断摩擦，渐成大器。

此后，被我寻得，便托种在「怪物之母」的子母袋之中。

如此，近千年便已然通灵，并拥有了一部分繁育的力量。

再加上我的技术，成就了如今的它。

你们需记住，灵性之道虽妙，但繁育的力量，更加重要。

现今世界尚未完全开辟，待环境成熟，你等需持匣，播撒种子。”

“明白，我的父亲。”

金与银异口同声的道。

“好了，我累了。”

宝座上，魔蟾疲惫的闭上眼睛，并从这黑暗的维度中退出。

随后，那籽玉变化为一颗水晶多面体，于黑暗中扭动绽放。

这个多面体，不断变化「面」数，并迅速的闪现，游走。

“拉耶！”

一个声音响起，却不是金与银的，而是罗斯的，还有约西亚。

罗斯出现在这里，这个旧神代的记忆影像之中。

“初代的王，真是久仰了。”

约西亚对着金和银，一脸敬意的问候道。

金与银毫无察觉，他们只是记忆的一个部分，并无实质。

但那一个多面体不同，它察觉到了，并且也做出了反应。

显然，它并不是记忆中的。

“别回去了。”

罗斯喊道：“你已经出了「元汇」，必然被魔蟾所察觉。

即使回去，也难逃惩罚。”

“你们欺骗我。”

多面体停止了动作，来到了罗斯的身前，形体剧烈的扭曲变动。

“哈！

我只是满足了你的愿望，你难道就不怀念你的造物主吗？”

罗斯念头一动，影像向前调动，黑暗中的宝座，再次出现了。

多面体立刻来到了宝座前，像是在凝视座上之存在一般。

“你怀念魔蟾「元祖」，而我忠心于二代「群星之子」。

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

“什么？”

一旁的约西亚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声，“什么共同点。”

罗斯瞥了一眼约西亚，道：“缅怀旧时期的老人，不被新王所信任的旧臣。”

约西亚听完，思索了一下，补充道：“还有一点，具是对她有所不满的。”

“我没有。”

多面体忽然反驳道。

罗斯发出了笑声，她知道眼前这个造物，终究是有情绪的。

而一切情绪生物，必被情绪左右。

“我只是一个卫士，我需要在自己的位置上，履行职责。”

多面体道。

“不！”

罗斯发生愤怒的嘶吼。

“不，你是一件工具，一个武器，一个极度危险的武器。

知道吗？这就是现任魔蟾「灵沌大公」的看法。”

“武器？！”

多面体明显愣了一下，但其非是心智不熟者，随即释然而过。

“武器就武器吧！只要”

“只要她喜欢？！”

罗斯打断多面体的话，一副质问的语气，道：“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她喜欢武器，她喜欢没有情绪的武器，这样才是合格的武器。

那么，作为一件武器，你合格吗？拉耶魔匣。”

罗斯这一番的蛊惑之语，的确让多面体产生了一点的迟疑。

“所以呢？

所以你要使我变节，背刺现任魔蟾，通达我自由之意志。”

“你”

多面体的这种讽刺话语，让罗斯彻底失去了交谈的节奏。

“数千年中，不知多少阴谋家千方百计的，通过各种咒法，对我施展蛊惑之语。”

“他们都失败了？”

约西亚惊惧的问道。

“不，很多都成功了。

你可知道，他们的语言是精心准备的，时机也恰到好处。

即使语言中，不糅杂着灵性力量，也能够说动我。”

“那为何”

“为何我还在「元汇」之中，千年如一日的履行职责。”

多面体「拉耶」说出她们的心里话。

“是，为何这样？”

约西亚问道。

“因为魔蟾的一道圣言咒令。”

罗斯脱口而出道。

多面体「拉耶」惊讶的道：“看来你很清楚这个隐秘。”

后又恍然，“难怪，你是祖灵，二代魔蟾的心腹，知道也在所难免。”

“你又错了。”

罗斯冷声喝斥了一声。

“我知道这件隐秘，并非依仗着二代魔蟾的信重，而是现任魔蟾的疑心。

你也知道，我们这位殿下，天生疑心大。

即使你有一道道的「圣言咒令」束缚，她也是不放心的。

可想要彻底得到你，那是绕不开「圣言咒令」。

于是她便想利用众祖灵之力，召唤当年建造的英灵堂。”

多面体「拉耶」惊声道：“她疯了，英灵堂中，安置着诸次元的英雄魂灵，它是不可动的。”

“她需要力量，绝对的力，无法被动摇的力。

尤其是在这一个时候，在外有诸神窥伺，在内有众族动乱。

只有坐上英灵堂中的灵王座，才能篡改你的「圣言咒令」，抹除你的智慧。”

“不！”

多面体「拉耶」暴怒，它的体内竟生成了一颗毁灭的光粒。

然后瞬息间，其透明体上，一阵流光闪烁，光粒便已消逝。

“我生了怒心，这不应该。”

多面体「拉耶」如此道。

“这就是「圣言咒令」的作用吗？直接篡改了它的意志。”

约西亚一阵颤抖的道。

“你有办法吗？您一定有办法的，不然不会来到这里。”

“当然，约西亚。”

罗斯真体中，浮现出了「天命水」。

在另一边，那约西亚心领神会，立即触发了「天命气」。

二命相合，竟将玩具屋中，那「执念舍萨度」召了过来。

那「执念舍萨度」刚一现身，便引来了混沌中的大异样。

“邪嗣！”

多面体「拉耶」锁定了舍萨度，即刻展开了它的攻击咒式。

在它的体中，光能凝聚一点，合成一道高能灵性的光线。

这一道光线，笔直打在「执念舍萨度」的身上。

这「执念舍萨度」仓促被召来，沉睡的念头还未苏醒过来。

如今骤然被击，只依凭本能应对。

这无垠的外世中，竟浮出了一片宫殿楼台。

这一片宫殿群中，金银作纹饰，宝珠为点缀，神祇居其中。

这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投影「八百神众庭」。

多面体「拉耶」悬停在宫殿群之上，它的外体不断变动，切换不同的攻击形态。

一处钟楼上，罗斯与约西亚降临在那里。

“昔年，舍萨度征伐诸次元，破庙诛神，共招纳了八百神众。

她令这八百的神众，于外世某处，聚合元素，塑造一界。

这一界，非神国，而是另一物质界。

她希望通过这一新世界的新资源，接引现世中的强者，避免生灵间的内耗。

昔年旧神代中，舍萨度的这一壮举，极大缓和了诸神的矛盾。

许多大神，居于「八百神众庭」，并称其为上界，天堂，乐土。

时光荏冉，往日辉煌散去，那乐土早已陨失。

而那一界中多数遗产，早被「天轮大父」继承，成就了「神国七天」。”

“那这个”

约西亚在钟楼之上，环视四周，迟疑的问道。

“这只是往日遗留的一点投影，但却是解开「圣言咒令」的钥匙。

约西亚，你去大珈林。

那是舍萨度曾经的静修所，神众听讲之地，保存一件灵卷。

你去拿到它。”

约西亚先是应了下来，又关切问道：“那你呢？罗斯。”

“我

我得盯着「拉耶」，它存在三个形态，必须阻止它进入最后的形态。”

“好。”

约西亚身上鳞甲闪烁，每一片都变得透明，整个真体进入隐。

这个状态下，约西亚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一块石头，一滴水。

她在「八百神众庭」中快速移动，并观察着曾经的神众们。

这一些神众，姿态神性不一，但互相有气机勾连。

在这些气机的勾连下，神众在攻守之间，形成一种大势。

这种势，约西亚十分熟悉，在精灵军队上，她便见识过。

但神众的势，更加霸，更加烈，如山崩，如天塌，如自然一切灾害。

那多面体「拉耶」，在势的前面，隐隐有被压制的感觉。

“快到「雷形」了。”

约西亚估摸了一下「拉耶」进入第一形的时间，便加快行动。

这里虽为过往投影，但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走遍的。

约西亚速度迅捷，却仍然需要时间摸索地形，寻找大珈林。

她早前也听过大珈林的传说。

传说中，这大珈林长有四片林地，一片生长「无常树」。

居此林中，一生安稳长乐，不复无常无定之苦。

一片生长「无欢竹」，居此林中，无欢也无悲，长久安乐。

一片长有「无念木」的林地，住此林中，无有杂念，可得安宁之乐。

还有一片，长有「合欢铃林」，住此林中，可听得合欢铃乐，享有人生圆满之乐。

她倾听着铃乐，来到一处山涧之侧，流水之旁。

“哈！哈！

借我天命，尔当归还了。”

大珈林中，端坐石磨之上，那象头人身者，如此笑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