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满心满眼都是江逸,把他家人当成自己的,所以并不会觉得是什么负担。
时至现在,我依然不会迁怒到江家众人,只是对江逸这个人的心境和立场变了。
“你要去祭拜姥姥姥爷吗?”出城之后上高速似乎又不是去墓园的路,我有点摸不清江逸的意图。
他没接话,他专注地盯着前方,半晌才开口道了一句。
“替我扫墓这件事,多谢你。”
我蹙紧眉头,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什么套路?素来不跟人轻易言谢的大少爷居然转性了。
但我不想给他误会的机会。
“我小时候喜欢你,喜欢到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了。后来大抵也是习惯了,习惯什么都以你为先,把你的事情放在前头。”我别过头看向窗外,“所以没什么谢不谢的,因为那些年的余笙义无反顾喜欢一个人,愿意为他做这些事。”
“所以现在不喜欢了吗?”他声音从侧面传过来,像是很近,但又似乎有些远。
“不知道,可能还有一星半点残留?说不好,但那不重要了。”我脸颊之前被苏灵指甲划伤的伤口隐约有些痒,想去抓,却控制住了,“这些都不可能改变结局。”
江逸没有再说话。
我俩一路沉默着下了高速。
眼见得路上车辆越来越少,我终于有些心慌起来。
“江逸,你要是再不说去哪儿的话,就在路边把我放下吧。”
偏生这会儿我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他露出了点笑意。
“我的错,忘了还有吃饭这档子事儿,先带你去填个肚子吧。”
我们家祖上不是北市的,按照老家的例儿,但凡生日前一天,都要吃催生饺子的。
我虽然不是那么在意这个,但以往二十多年,从有记忆开始,家里就一直是这个习惯。
然而眼下这个情况,也不好挑地方,只能任由江逸带着走,但心里多少有几分不痛快。
“我不想去乱七八糟的地方吃。”
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听着总觉得像是在撒娇,于是赶紧找补。
“吃病了不划算,再说我的脸也得忌口。”
江逸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一定满足你。”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别扭,但若是反驳,倒显得好像很在意一样,于是只能把质疑咽下去。
反正是最后一顿散伙饭了,横竖将就一下。
他开车七拐八拐,带我去了个古色古香的店。
店外面看着不大,但装潢得极为精致,哪怕放在北市也绝不逊色。
所以即便是在这种相对荒凉的地方,依然客源不断。
“进去啊,在门口当门神能吃饱饭吗?”江逸把车随意停了个位置,伸手搭上我肩膀。
不是我想不进去,是看着门口等位的长队,怀疑有没有位置。
孰料江逸熟门熟路直奔柜台,让老板直接开了个包间。
我看了下门口排队的人群,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扯扯他袖子。
“咱就俩人,就别开包厢了吧,太奢侈了。”
不知道哪句话取悦了江逸,他笑着戳了下我没受伤的那边脸。
“老公付钱,不用操心。”
我被噎得站在原地半分钟没缓过劲儿来。
那老板应该跟江逸很熟,我猜大概是有什么客户在这里宴请过,因为他上来就拿了张手工菜单和一瓶陈酿。
“私人珍藏,我请弟妹。”
江逸点点头,把菜单直接递给我,我也没客气,点了几个爱吃的。
老板拿着单子要走的时候,江逸忽然补了句。
“先上份饺子吧,煮24个。”
我刚想吐槽怎么点饺子还让人家数着数来,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催生饺子。
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江逸。
“你居然记得这个?”
“你都能记得姥姥姥爷的生忌,我为什么不能记得这个?”说完发现不对劲,立刻又道,“我没有拿你跟死人比的意思。”
我没吱声。
前世我确实就是止步于25岁,而且二老至少还有我想着去祭拜,但我死了之后,大概也不会有人记得逢年过节去看看吧。
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江逸有些赧然,第二次开口解释。
“我确实没有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我其实没多想,他说的也算是一半事实,只是在这个当口被提起,多少觉得不够吉利罢了。
“没关系,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记得这件事。”我以茶代酒,冲他敬了敬,“就当这顿是散伙饭吧,缘尽于此,也希望你日后一切顺利。”
江逸看着我将那杯茶一饮而尽,自己并没有动,在他眼里,大概我现在的行为有点搓火的感觉。
“我没有挑衅或者吵架的意思。”我迎向他的目光,难得心平气和,“其实事情走到这一步,大家都有责任。我当初不该死缠烂打,你也不该罔顾家庭,婚姻嘛,责任共担,风险也要共担。”
江逸看了我半晌,才终于开了口。
“离婚之后怎么过,想好了吗?”
这是重生之后,我们俩鲜有好声好气坐在一起谈话的时刻。
对于这件事,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可能会换个地方生活吧。”
江逸的眼神闪了闪。
“北市除了我,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吗?”
这话倒是把我问住了。
曾经以为的亲生父母,其实是别人的。
曾经以为的避风港湾,最后也成了别人的。
除了一帮朋友发小儿,好像我在这个城市确实没有什么可牵挂的部分。
“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我笑笑,没有直接问答这个问题,“交通这么发达,随时可以回来嘛。”
说话这工夫,热气腾腾的饺子先端上来了,那饺子一看就不是速冻,皮子特别薄且有韧度。
咬开之后,每个里面都混了虾仁,香气四溢,完美地治愈了这一整日的糟糕。
胃熨帖了,连带着整个人都放松了。
菜陆陆续续上来,我也顾不上说话,埋头苦吃,倒是江逸有一搭无一搭地,没吃几口。
“这都不吃?”我在吃饭间隙,抽空吐槽了一句,“是有什么心事吗?”
江逸应该是没听懂这个梗,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江氏在苏城有个对外分公司,你要不要去?就当是外派一阵子,散散心。”
我抓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
“不了,多谢好意,我能养活自己。”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白天的事,“对了,今天你没拿到我手机之前,怎么会想到去水池那里找我?”
江逸顿了下,不答反问。
“那你又为什么会让人把手机交给我?”
我啃了块肋排,边吃边答。
“因为法律上你是合法配偶和第一顺位继承人啊,况且我爸妈又不在现场,就算是遗物认领,理论上也是要先给你的。”
江逸捏着筷子的手倏忽握紧。
“如果那炸弹不是假的,你当时还真打算……”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我也跟着放下了筷子,老实说,那一刻不是没想过的。
到底是豪赌,怎么可能没想过赌输之后的结局呢?
“青史留名嘛,也不枉来人间一趟。”我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打转。
江逸顿了半晌,才把那只手机递还给我。
我接过来,想起之前那通被苏灵删掉的通话记录,忽然冲口而出。
“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苏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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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足下好奇心,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