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发生得太突然,我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脑子都是懵的。
直到囡囡的哭声把我拉回现实。
“新芭芭……流了好多血,怎么办啊,麻麻?”
我浑身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冻结一样。
苏灵吓呆了,她哆嗦着,拼命后退。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我真的不想,是他逼我的……”
我努力撑着江逸的身体,腾出一只手用江逸的手机给江家大爷打电话。
这个时候,他应该是能最快让人赶到的。
原本打算用江逸的手指解锁,却没料到我的指纹也把锁打开了。
“这手机我没换过。”
江逸趴在我肩头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浅淡地笑着。
当初这手机刚买来的时候,还是我强制把自己的指纹输了进去。
说不清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兀自镇定着,拨通了江家大爷的电话。
那端听到是我,还有些意外,我简明扼要地报了地址。
“江逸被人捅了一刀,想法子尽快再弄个救护车来吧。”
那边顿了顿,并没有多问。
挂掉电话,我其实心里很慌,两个情绪不稳定的抑郁症随时有可能发难,而且这边一个受伤一个没有自保能力。
但我不能把慌乱表现出来。
江逸显然看出了我的故作镇定。
“别怕,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
他握住我的手,冰凉的触感让我愈发紧张。
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我揪住他西装外套,手指忍不住发抖,却说不出半个字。
“你会死吗?”囡囡在一旁泪眼婆娑,抱着江逸的手臂,“你别死好不好,你还没带我去坐过过山车和苹果飞椅啊。”
江逸揉了一把囡囡的头,扯出个笑容。
“我尽量。”
如果说之前我还能勉强保持情绪稳定,这句话让我强撑的伪装彻底坍塌。
“什么叫你尽量,是想留下我自己独自愧疚吗!”
我有些歇斯底里。
这辈子真是没想过,会再欠江逸人情,而且大概率还是还不清的那种。
“一定要这样逞英雄吗?”
江逸没恼,甚至还笑了笑,他声音带了两分慵懒,不知道是不是力气不够的缘故。
“不是时时都有这种机会的。”他下巴抵在我肩膀上,呼吸有些沉,“如果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做这么多自以为是的傻事。”
我的心瞬间揪得更紧了,这听上去很像是在交代遗言。
“少说几句,保存体力吧。”
那一刻我心底很慌,因为他自始至终靠着我,我根本看不到他后背的伤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伤口在视线死角处,但他越来越凉的手指提醒我,情况不大妙。
苏灵突然起身。
我吓了一跳,急忙把囡囡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挡住江逸,眼神警惕地看着她。
“他肯为你去死……你已经跟别人生下野种了,他居然还肯为你去死!”
她猛地扑过来,此时的江逸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禁不起她二次攻击。
这一刻我别无选择,只得起身,死死抵住苏灵。
可发疯的她力气大得吓人,完全不复之前在医院被我扼住脖子的模样。
我被推到墙上。
然而此时周敏就像被触发什么开关一样,猛地起身,看着扭打在一起的我俩,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跟我的灵灵打架?”
我心下暗道不妙。
一个苏灵我已经招架不住,再加上情绪不稳的周敏,可想而知。
“囡囡,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苏灵猛地松开我,朝着门口的囡囡冲过去。
我立刻抓住她手臂,但因为冲力太大,生生撕开她的衣领,却没拉住她的人。
“囡囡!”我撕心裂肺地喊,随即扑过去,死死抱住苏灵的腰。
可就在这当口,周敏朝着门口走过去了。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手去制止她了。
囡囡很利落地朝门外跑,可她到底人小腿短,很快被周敏抓住。
“笙笙乖,别不要妈妈。”她牢牢抱住囡囡,“妈妈还是很爱你的。”
她把孩子认成了我。
囡囡吓得不敢吱声,周敏看着她的脸,忽然猛地叫起来。
“不对!你不是我的笙笙,你是她们抱错的孩子,还想骗我。”
说着就打开门,猛地把孩子往外推。
老式楼的楼道很窄,门外不远就是楼梯,按她这个用力程度,囡囡会从楼梯上直接跌下去的。
我心急如焚,松开苏灵就朝外扑,可苏灵反手钳制住我,让我一时半刻动弹不得。
就在千钧一发的当口,一股大力猛地将周敏向后拉扯,周敏猝不及防,被甩到一边。
囡囡也被惯性拉回来,跌坐在地上。
江逸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缓缓顺着墙滑落下去。
这时候,楼梯间传来急促脚步声,两个保镖模样的黑衣人快速上楼,后面还跟着担架和白大褂。
我猛地松了口气。
“快点止血,他伤在后背,持续超过三分钟了。”
我尽可能保持冷静,跟医生交代基本情况。
那两个保镖分别控制了苏灵和周敏。
白大褂小心翼翼把江逸腹部朝下放在担架上。
我手上,衣服上全都是血,看上去极其狼狈。
囡囡哭着扑到我怀里。
“新芭芭流了那么多血,会死吗?”
我心里同样没底。
跟着救护车下楼的时候,遇见随后赶来的周子熙和辛妤。
他俩今天原本应该出发去度蜜月的。
“笙笙!”辛妤迅速扑过来,“你没事吧!”
她上下打量着我,面色惶急。
“我没事。”顾不得多加解释,我把囡囡塞到她怀里,“帮我把孩子送到江奶奶那里。”
她怔了怔。
“你确定吗?”
这个举动背后蕴含的意义昭然若揭。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再犹豫了。
“我得跟他去医院。”
辛妤接过孩子,郑重其事点点头。
“你放心去吧。”
“囡囡乖乖听太奶奶的话。”
囡囡很懂事地松开我的手。
我咬牙上了救护车。
车里开着空调,我却不由自主地打颤。
江逸面部朝下,身体看不到半点起伏。
此时此刻我才看到他背后的刀伤,已经将深色西服洇开一大片湿润的痕迹。
那柄刀还插在上面,没到医院之前,大概医生也不敢妄自拔下来,免得大出血没有急救措施。
我小心翼翼在他旁边坐下,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在一个刚刚舍命救了我们母子的人面前,我说不出重话。
“你努努力,千万别死。”
江逸忽然伸手握住我垂下的手指,我一惊,没料到他现在还有意识。
“囡囡这么说,我只能尽量。”他说话语速慢了很多,显得有点断断续续,“但你这么说,我会的。”
我哑口无言。
既不能反驳,也不好同意,只得选择沉默。
可江逸似乎并不打算让我如愿,很快又丢下一颗炸弹。
“你刚刚,为什么让辛妤把孩子送到江家?”
我脑中登时炸开,瞬间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他是怎么听到的?
“如果我等下进手术室醒不过来的话,希望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
手上重量陡然加大,低头但见江逸拉着我的手,强迫自己撑起上身。
“囡囡到底是不是我的?”
我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狰狞的伤口就那样铺陈在我眼前,生生将良知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我:如果这时候不说,可能他就真的没有机会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