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观书离开后,盛淮安推开书桌旁的窗户。
窗外树影婆娑,夕阳拉扯着影子,在格菱窗上来回摇曳。
他心绪万千,也在想着,自己如今选的这条路,算不算后悔。
平心而论,有一点,只不过不多。
盛淮安选择入仕,其实也是为了盛家。
如今盛家只有他能够撑得起门面。
所以他必须爬到很高的位置,才能够护得住家中的人。
如果盛云晚真的无法从宫中离开,那至少,他能够做一个护得住她的人。
还有九公主。
这个名字撞入心间的时候,盛淮安有些吃惊。
但那一瞬,他便反应过来。
他这是把姜容音当做了同类。
曾经看过的书本里说过,同类之间,会有莫名的吸引。
盛淮安欣赏姜容音,她豁达通透,在那样的深宫之中还能有这样的品性,很是难得。
作为姜容音的先生,盛淮安能发现她的品质。
作为局外人,他看得更宽也更广。
如今细细想来,就连盛淮安都有些茫然。
当初出言说救她,究竟是于公还是于私。
他看着窗外落下的太阳,收回了视线。
姜容音在鸿恩寺并不知盛淮安是如何想的。
如今她已经拿到了寒玉蛊,自然不需要再出去。
钟姑姑愿意留在这里看着她,就让她留。
她苦恼的,是其他的事情。
一个可以扳倒亦或者给姜昀找点儿麻烦的盟友,选谁呢?
这日,姜容音带着钟姑姑在佛堂礼完佛,又用了素斋,她想着出去走走。
钟姑姑听到这句,面上露出几分冷笑。
这就按捺不住了?
想到这里,钟姑姑出声说道:“九公主,就让奴婢也跟着您一起去吧。”
瞧着她的表情,再想到这几日她寸步不离的样子。
姜容音皱眉,怎么感觉,钟姑姑来鸿恩寺,是另有目的呢?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在寺庙与人私会吗?
“姑姑不累的话,跟着就跟着吧。”
说完,姜容音带着宝银朝着前面走去。
宝银挽着姜容音的胳膊,悄声说道:“公主,钟姑姑有些怪怪的,昨日奴婢还看见她翻您的东西了。”
听到这句,姜容音伸手拍了拍宝银的手。
“我知道了。”
看来这钟姑姑,果然是带着魏皇后的任务来的。
依照姜容音对魏皇后的了解,只怕这件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说不准,魏皇后是想让她一辈子也回不了宫。
若是换作以前,她肯定是想的,可她要是不回去,就真的是姜昀的囊中之物了。
就算是要死,她都得是在宫里死了被抬出去的。
姜容音带着宝银和钟姑姑在鸿恩寺逛了一圈。
钟姑姑因着前几日被尉迟瑞打晕,身子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如今又走了这么久,累得她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
好在姜容音也没想做什么,瞧她这样,便说要她起身回去。
只是不曾想,三人正要转身离开,一个小沙弥便撞上了姜容音。
他手中签筒的竹签洒落一地,忙弯腰去捡,口中还说着道歉的话。
姜容音只是被他轻轻撞了下,也不是多疼,便要帮他一起去捡。
然后一只手伸过来,将散落的竹签捡起来放到小沙弥的签筒中。
“多谢两位施主。”
小沙弥对着两人行了个谢礼,这便匆匆离开。
“姑娘刚刚好像抽中了一支签。”
他声音温润,如朗月一般,带着几分明亮。
姜容音微微抬眼,对上了徽之看来的眼神。
男人伸手,指着她的衣袖,她低头,这才看到,刚刚不知何时,勾住自己衣服的竹签。
这竹签好似有灵气一样。
姜容音取出这根竹签,看着上面的签文。
听意思,倒是个好兆头。
“在下徽之,是招贤书院的先生,对这签文略知一二,如果姑娘不嫌弃,可否让我看看?”
徽之容貌生得俊美,待人自然是十分谦和有礼。
只不过在姜容音看来,同样是教书的先生,徽之和盛淮安却是完全不同。
面前这人,瞧着有几分目的不纯。
“不劳烦先生了,我自会去找主持解签。”
说罢,姜容音便离开了这里,没给徽之再说话的机会。
他垂手站在那,眼中带着笑意。
“徽之先生,慧真师父等您许久了。”
身后传来小沙弥的话,徽之点头,这才收回视线去寻了慧真。
他想,有些事,或许可以寻一下别的突破口。
恰好,姜容音会是那个口子。
姜容音回到厢房,想着那个徽之的态度。
“这个名字,好生熟悉,我是不是,早就听过呢?”
她晃晃头,着实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外头夜色渐浓,姜容音打了个哈欠,梳洗过后便上床休息了。
而此时的顺州,静悄悄的街道上,却是两方势力在追逐。
向明带着人追着这队黑衣人,而客栈的二楼,姜昀靠窗而坐。
门外有人在不住地拍门求助。
他神色淡淡,转动了下手中的酒盅,就在那几名黑衣人即将逃脱的时候。
酒盅被丢出窗外,精准无比地砸到了那黑衣人的头。
飞身的动作被制止,他摔落在地上。
向明让人将他摁住,掀开了他的面具。
“殿下,我什么都说,求求您,救救我。”
姜昀门外求饶的人还在不停地磕头,直到扭头看到向明手中拖着那个刺客上来。
房门被打开,刺客被丢在姜昀面前。
“殿下。”
原本坐在那宛如雕像的人,听到这声才微微转过头来。
“你的人?”
姜昀只问了三个字,跪在那的人猛地摇头:“不是,不是我的人,殿下还请您救救我。”
他在地上砰砰砰地磕着头,而后便感觉到姜昀起身走了过来。
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声响,而后便是血肉被反复碾压的声音。
噗嗤噗嗤的声音,再然后,飞溅的血肉喷到他头顶,他也不敢抬眼去看那个刺客。
“严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敢对孤下手。”
姜昀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抓住他的头发,逼迫他抬头。
“还是说,他以为,找到了你,孤便不是皇家的血脉了?”
“彭奇,孤待你不薄,得了孤那么多的好东西,怎么还是死性不改呢?”
抓着头发的那只手在不断地用力,好似要将他的头发连带着头皮一起拽下来。
男人疼得哭喊起来,求着姜昀放过他。
是他不该鬼迷心窍,妄想用曾经和他一起乞讨的事情,得到更多。
现在的姜昀,根本就不是他曾经认识的姜昀。
他,他就是一个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