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苏木是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沈佩莲没有在身边,是夏家请来的护工,年纪看着挺大,做事却很老练。
“小姐您醒了?”她用棉签蘸水沾了沾夏苏木的嘴唇,上面都干得起皮了,“夫人她临时要去参加一个酒会,少爷没来,先生也还在出差。”
夏苏木没有任何意外,只是闭上眼,身子的疼痛在这一刻才蔓延开来,很痛。
“小姐您别乱动了,从三楼跳下来,医生说您的腿断了需要正骨,还有您的手。”
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医生说,需要好好休息。”
护工的话让夏苏木吃力一笑:“是完全废了吧。”
护工顾左右而言其他:“小姐别担心,医生也没说一定是这样,就是现在不能做粗活重活,小姐爸妈那么有钱,一定是能治好你。”
夏家当然有钱,夏苏木撇了撇头,只是不会用在我身上而已。
窗帘被护工拉开,外面是葱郁的夏日,也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树枝郁郁葱葱,上面还滴着水,一点点往下蔓延。
夏苏木不由得看了入神,没多久护士就进来换了药。
“三楼,你还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护士不是叶家的人,看来自己没有在叶家治病,夏苏木不免放松了两分。
“真可惜。”她对身上的痛已经麻木了,“我还以为是必死无疑呢。”
护士瞪了她一眼,复而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换完药就出去了。
在走廊碰到夏苏木的主治医生,她小声嘀咕道:“医生,我怀疑夏苏木患者应该有严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
医生脸色严肃起来:“我原本也是怀疑的,但是她的家长并未或许干预,而且我认为她自己也是清楚的。”
护士只是将自己的话告诉医生,并不打算多管闲事,见医生说出这种话,也明白了,这家人对夏苏木并不上心,或许她的抑郁症也会源自于家庭。
“我会来些药物,也会跟病人如实商量,毕竟家人不清楚没关系,病人是一定要知情的。”
两人又说了会,就各自散了。
而夏家不管是长辈还是夏苏舟,在这两周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要说有改善的地方,那就是夏家找来的护工很是尽职尽责。
以前夏苏木在国外工作受伤,别说有人端茶倒水,就连一张专门的病历都没有,每次高烧,都是吃了药自己在小屋子里熬过去。
后来病多了,也开始自学成医,她也明白了,什么叫当人贫穷的时候,最害怕的就是生病。
在她终于到了出院那天,医生特地来找她,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夏苏木率先开口:“医生,你是想告诉我,关于抑郁症的问题吧。”
医生一惊:“你既然知道,为什么没有好好治疗?”
“我治疗了,后期费用不够。”夏苏木耸肩,在外人眼中,她永远是洒脱的战士,似乎有无数活力,哪怕前一天晚上凌晨睡,第二天照样能精神奕奕早上五点去工作。
这样的理由医生听过太多,但是夏家的千金说费用不够?
医生以为自己听错了,加重了对名称的称呼:“夏小姐,我不认为费用会成为你的阻碍。”
“医生。”不管过去多久,夏苏木双眼总是亮晶晶的,只是现在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可还是如朝露般清澈。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由,这个病症我已经清楚了,以后我会重视的。”
夏苏木不想多留,只是拎起自己的东西就要走,只是她没多少东西,除了夏家送来的换洗衣服外也没多少。
她没有等夏家的消息,自己回去了,结果家里没多少人,安静得可怕。
夏苏木伤了腿,就算在医院疗养,上楼梯还是会有点痛。
好不容易来到二楼,刚刚站定,就听见底下传来很大的争执声音。
是刚出差回来的夏商和沈佩莲。
夏商手上还拿着行李箱,脸色十分不耐,跟在身后的沈佩莲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我绝对不允许!”沈佩莲很激烈地反抗,“苏苏才刚回来,你现在就让她搬出去,她能去哪?她能认识谁?”
“那你没看到吗?夏苏木早就不是我们的女儿了,她衣衫不整地从苏舟的屋子里跳下来,难道你不担心吗?”
沈佩莲安静下来,夏苏木揪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呼吸有些难受。
原来,她也不相信自己。
夏苏木想冲下去解释,想说自己不是这样的,她会乖乖听话,成为让他们骄傲的乖女儿。
只是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在五年前就结束了。
夏苏木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就算现在说破天去,他们的心里也不会再有自己一丝一毫的位置。
下面的争执还在继续:“老公,苏苏好歹当了我们十几年的女儿,你怎么能对她那么苛刻?”
沈佩莲边说边抹着眼泪:“难不成,咱们真的要逼死她吗?”
“医生说了,苏苏最近不知道什么时候使用了致幻药剂,要是我们再把她赶出去,那不是让那些人想动手就可以直接动手了吗?”
夏商不为所动:“那都是她自己惹的祸!小小年纪就手染血腥,现在我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能接她回来,已经是尽了我们的父女情分了!”
“老公!”
“行了,房子你去安排,我晚上还要飞国外,那笔单子很重要,快点给我整理衣服。”
夏商的态度很执着,沈佩莲也知道没有再商量的余地,只能抹干净眼泪拿着他的箱子往楼上来。
夏家构造很简单,一楼客卧加大厅还有客厅等对外活动,夏苏木的房间在二楼,往上是夏苏舟的,只是他从成年了以后就很少回来住了,夏家两夫妇的也是在最楼上,还有一个露台用来给沈佩莲种花观赏。
她没有选择走楼梯,直接电梯直达四楼,至于夏商,又急匆匆出门了。
家里又安静下来,夏苏木终于像是撑不住一样,顺着墙壁滑着坐下来。
这样的动作让她的关节又忍不住泛酸痛起来,但她没有丝毫知觉。
她现在,又被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