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没猜错,徐丽人进屋躲避,慌乱中想到床榻之上,盖住锦被躲避,却不想刚上去就被一箭射中。”
“她挣扎着从床上跌落下来,倒在地上,而床褥上的血就是中箭时淌落的。”
楚川厉声道:“你以为我这么好糊弄吗,这么离奇的事谁信?”
“你若不信,可令赵统领去房中查探一下,看被褥之上有无徐丽人踩踏的足印。”
赵明立即道:“末将当时只看到鲜血,未曾留意到有足印。”
“未留意就再去看看。”惠帝终于开口了。
赵明不敢怠慢,立即一拱手:“末将遵命。”
“等等。”楚云却拦住了他:“还有个地方要劳烦赵统领一并查看。”
“何处?”
“我曾听到轻微的金铁之声,想必是凶手杀人后,怕被人撞见翻墙遁走,那定是他用铁钩爪抓住墙头,发出的声响。”
赵明露出吃惊的表情。
“还有这等事?”
“没错,你可去花园处寻一棵大槐树,仔细勘验其周边的墙头,看有没有铁钩爪划出的痕迹。”
“末将明白了。”
说罢,赵明转身匆匆离去。
惠帝和几位重臣均是表情凝重,一言不发。
方才楚云的推测丝丝入扣,条理极为清晰。
很难相信,他在面对命案时,竟能处乱不惊,明察秋毫。
这个大废材八皇子今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老二,你对此事如此上心,莫不是与徐丽人有什么瓜葛?”
楚川从来只关心军政之事,对后宫之事从来不闻不问,惠帝已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回禀父皇,只因徐丽人是儿臣副将徐靖之女。”
惠帝和几位重臣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徐靖数次跟随你征战,立了不少战功,你为其女儿讨回公道自是应该的。”
“多谢父皇体恤儿臣,若我徇私偏袒凶手,传出去后恐令手下将士心寒。”
楚川说完,狠狠地看了楚云一眼,面上杀气越发浓郁。
楚云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只是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二哥要主持公道,也要找对人才是。”
被一个窝囊废一再怼脸,楚川已是忍无可忍,他拳头捏的嘎嘎作响,恨不得一拳将楚云的脸打扁。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左丞相于任赶紧出面打圆场。
“誉王且息怒,陛下既然已过问此事,当会给徐靖将军一个公道。”
他抬出惠帝,楚川只好松开拳头,眼睛看向一边。
不多时。
赵明疾步回到大殿,叩首就拜。
惠帝忙问:“事情查的怎样了?”
“回禀陛下,末将已查的清清楚楚,八皇子殿下的床榻之上,确有徐丽人足印。”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废材楚云的推测居然得到了印证。
“围墙可勘查了?”
“已查明,发现有铁钩抓勾住墙头时,造成的新痕。”
众人又是一惊,楚云的推断竟全然正确。
到了这个地步,真相已不言自明。
楚云的住处及周围没有凶器,此为其一。
楚云身体孱弱,断无可能拉开强弓,此为其二。
楚云的床上有徐丽人足印,可见她当时是情急中闯入,慌不择路,此为其三。
墙头有铁钩抓的抓痕,显然是凶手遁走时留下,此为其四。
可以说,每一条都是足以证明楚云清白的铁证。
人不是楚云杀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已心知肚明,甚至包括楚川。
大殿之上,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惠帝突然大笑一声,然后道:“我就说嘛,老八怎么可能杀人,既然清白已证,皆大欢喜,你们就退下吧,朕还有要事商议。”
哪知楚云却不干了。
“二哥,我已把证据拿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楚川脖子涨的又红又粗,此时在心中暗自懊恼,方才说的话实在是太冲动了。
怎么办?
堂堂的誉王,难道要在皇上和重臣面前,给一个废物跪下?
这比一刀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但要是不跪,那就是言而无信,甚至是欺君之罪了。
自己的英名也将毁于一旦。
楚川的神色不断变幻,脸上的横肉跳动不止。
惠帝赶紧打圆场。
“老二嫉恶如仇,见部下之女被害,一时怒火攻心,说话急了些,不可当真。”
楚云转过身,看向楚川。
“我一直以为誉王言出必践,敢做就一定敢当,今日看来,不过尔尔。”
他这句话说的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楚川的心上。
“老子生平最恨的就是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人。”这是楚川时常挂在嘴边一句话。
可以说,楚云的软刀子,一下切中了楚川的七寸。
几位重臣见状,纷纷上前,准备为楚川开脱。
不料,楚川突然一声大喝:“不必,我既已在父皇面前许诺,就一定会办到。”
言毕,楚川对着楚云一叩首,“轰”的一声单膝跪了下来。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就连惠帝都站起身子,拼命的揉着眼睛。
只见宫殿之中,高大雄伟的楚川,俯首跪在楚云面前。
楚川犹如一头被驯服的巨大怪兽,眼睛通红,鼻子里喷发出阵阵热气。
而在这头怪兽的面前,楚云昂首挺胸,泰然自若,就像是一位帝王,在理所当然的接受臣子的膜拜。
这幅画面如此的诡异,却又如此的熟悉。
惠帝的脑海里一下记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一幕。
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他在心中发出感慨!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甚至连呼吸都已变得急促。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已凝固。
“逆子!”惠帝突然一拍龙椅:“你怎可让老二下跪,实乃大逆不道。”
惠帝须发微微颤抖,满面怒容。
几位重臣惶恐不已,他们已经许多年未见惠帝如此震怒了。
“老二功勋显赫,为我大乾江山浴血奋战,你岂可因一句戏言而折辱他?”
惠帝越说越激动。
“于兄弟而言,此乃悖逆长幼,当处重罚。”
“于礼数而言,此乃倒行逆施,不可宽恕。”
楚云一听便知,惠帝这是有意袒护楚川,此时多说无益,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
“来人,将这个逆子带去太庙,罚其跪在列祖列宗灵位前忏悔,没我之命,不得离开。”
所有人都不说话,他们都知道,为一个废物说情开脱,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