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允薇狂奔的脚步戛然停住,所有的焦急在这一刻收起。
晏翎鹤受伤好像还轮不到她担心。
后面的方梨紧跟上来,喘着气问她怎么不进去。
祁允薇却猛地转过身,“文禄快到了,我得去做述职。”
她说完像是逃避一般地离开了主院。
夜深。
祁允薇辗转难眠,她不想去想晏翎鹤,但一闭上眼就是他的脸。
看一眼,就去看一眼。
祁允薇对自己说。
今夜没有月亮,天光很暗,暗到让人走在路上都觉得压抑。
祁允薇不由不由加快脚步,主院殿内灯火通明,她穿过抄手游廊来到晏翎鹤的寝殿。
里面异常安静,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祁允薇放缓脚步,莫名地不敢上前,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薇薇……”
里头忽然的一声,祁允薇脚步一顿,正犹疑前进还是后退,浑身疲惫的薛锦微迈进殿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的语气不重,却带有一种主人家的驱赶之意。
“我……”祁允薇咬唇,随后转身,“没什么,奴婢告退。”
薛锦微看着她走出去,对她吩咐道:“给我熬碗银耳汤来,身子乏得很。”
祁允薇捏了捏手,“是。”
不一会儿,银耳汤端来薛锦微从内堂出来,似是又哭过,见了祁允薇之敛了敛脸色。
“祁姑娘,我想你应该听说了,阿晏这次受重伤,是为了我,”她说着拿起银耳汤尝了一口,眉间蹙了蹙,放下碗接着道,“为了娶我。”
语落,她看向祁允薇。
祁允薇的心好像沉下了水面,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把所有纷繁情绪都封存起来,她由着对方打量。
半响,薛锦微没从她脸上看到满意的表情,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祁允薇刚迈出步子,就听里屋传来又一声“薇薇”。
薛锦微听了,脸上划过一丝慌乱,随后提声唤道:“阿晏,我在的。”
祁允薇看着她急匆匆地背影,离开的步子也僵了几分。
“薇薇!”晏翎鹤惊慌大喊一声,睁开眼以为眼前人就是祁允薇,他一把将其抱住。
在抱紧的瞬间,他立马就觉察到了不对。
他松开了手,沉声道:“你为何在这里,其他人呢?”
薛锦微面色绯红,娇羞着把手从他腰间收回,“这会子大家都在睡,我担心你,便雇来守着你。”
她不是祁允薇,晏翎鹤心中闷烦,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薛锦微见气氛有些冷沉,刚想找些话来说,方梨端着药进来了。
方梨其实很早就到了,她原熬好了药是要叫祁允薇来的,但竹园没找到人,来主院就看见白着脸离去的祁允薇,进屋就看见晏翎鹤抱着人。
“督主,药熬好了。”她放下汤药,特意从薛锦微面前穿过去,见她一动不动,便道:“锦微姑娘,你先去休息一阵吧,这里交给奴婢就好。”
薛锦微看她做事麻利,自己守了大半夜也确实有些受不住了,便跟晏翎鹤告了别。
伺候晏翎鹤喝完药,方梨疾步匆匆去了竹园。
本想叫祁允薇去主院,但敲了半响里面才懒懒地应声,“太晚了,我都睡下啦,就不去了。”
方梨一听这声音,像是哭过的,于是她又道:“锦微姑娘已经回去歇息了,你现在过去正好没人。”
这么些天祁允薇对晏翎鹤的担心她都看在眼里,越是刻意地避而不谈,就越是在意,到最后连问都不敢问了。
可现在人都回来了,却要因为这样那样的心思违了自己的心。
“嗯,阿梨,你也回去睡吧,我困了。”祁允薇低声回道,语气里似在压抑着什么。
方梨见她不肯去,谎称说:“是督主叫你去的,你快些起来吧。”
督主叫她去的?
晏翎鹤那声“薇薇”令祁允薇反应过来方梨在撒谎,他叫的不是她,是薛锦微。
屋内沉默顷刻。
“我真的不想去,白天太累了。”祁允薇说完彻底拉上被褥蒙住脑袋,不再回任何一句。
她执意拒绝,方梨也不好硬拉她去,“那你好好休息,别太担心。”
祁允薇听了自嘲一笑。
担心,是啊,原来她在担心晏翎鹤。
她真是疯了,上一世被晏翎鹤折磨关了一辈子,这辈子他稍微对她好一点,她就担心起他来了?
真是可笑啊,可悲。
祁允薇笑着笑着,忽然哭起来,她擦了眼泪继续笑,但某种无法抑制的苦涩涌上来,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就这样,她在黑夜里又哭又笑了好一阵。
直到身体累得只想睡。
但她躺下,却毫无睡意,脑袋异常的清醒。
看时辰也快卯时了,她便直接起床,洗了把脸,拿上扫帚把竹园主道扫干净。
该说不说,有时候体力活能让人抛却烦恼,只专注眼前事。
一阵清扫过后,她赶紧身心都畅快了许多,早饭的时候都比平日多喝了碗粥。
回到竹园木屋,她把屋子收拾干净,支起木窗,拿出账本,在案桌上看起来。
“啾啾!”
祁允薇抬眼一看,原来是先前那只鸟。
它的伤已经好全,能飞能蹦的,在桌上玩了会儿,吃饱喝足后就飞走了。
这是把她这里当作路边饭馆了,这种关系自由松快,双方都没有压力。
她莫名想到晏翎鹤,但哐地一下,她拍了拍脸,提醒自己不要去想。
她今天要把东厂和手里的帐对一遍,找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主院殿内。
薛锦微端着药要喂晏翎鹤,晏翎鹤眉间微蹙,拒绝道:“你身子也不好,先回去吧,本督自己来就好。”
他说着看一眼门边候着的安荣,使了个眼神,安荣立即上前请人:“锦微姑娘,马车已经给您备好了。”
薛锦微听了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丧着脸,眼泪啪啪地掉下,“阿晏,你是不是嫌弃我?”
晏翎鹤眉宇皱起,一口喝完苦如黄连的药,安荣接过药碗,知趣地退出去。
“没有。”门关上,晏翎鹤冷声回道。
薛锦微最是讨厌他这幅冷漠淡然的模样,从前他对任何人冷漠都不会这个样子对她的。
“没有?没有你为何对我这般说话?”薛锦微语中带着股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