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尚荣哥?”
“怎么了?”李尚荣摘下耳机,扭身看向背后的小师弟。
“那个……我有点事想请老师帮忙。”郑叙植不好意思地弯下腰轻声说,“但是毕竟是私事,所以能不能请您帮我说说好话?”
言语间,他用上了敬语,语气也非常恳切。
李尚荣惊讶地挑挑眉,神色也严肃起来。
相识一年多,他当然也了解这小子那份充足的自尊心和那种咬紧牙关的执拗。
这小子惹上什么麻烦了?
他瞧瞧周围各自忙碌着的同学,压低声音回答道:
“怎么回事?”
一看他的反应,郑叙植就知道这位大师兄是因为自己过度庄重的姿态而误会了。
但他对需要老师帮忙的那件事非常看重,因此还是犹豫着透露了一部分实情:
“是这样,我担心自己被骗,也没有对应的渠道,所以想着请老师出面帮我购买……一点东西。”
“一点东西……”李尚荣重复了一句,接着却摇了摇头。
“你直接去找老师就行。”他轻声说,“你也知道,虽然他是我伯父,可我也有点怕他,家里人也一直叮嘱我不要擅自麻烦他。”
他想了想,补充说:
“如果他不答应,我再帮你劝他。但我觉得,按他的性格应该不会拒绝你,只是你未来的工作……”
脸上一直保持着笑容的郑叙植摇了摇头,
“我知道,老师只会帮我一次。但是这事比我未来的工作都要重要,所以……”
他微微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又加上了一句:
“谢了,尚荣哥。”
“真感谢我的话,下次遇到就老老实实上我的车啊!”李尚荣没好气地回答道。
到了此刻,果然如他们两个所料,李正树在听完郑叙植的来意之后给出了相似的回答。
“一直以来,你听我说话的时候还算认真,所以应该记得刚入学时我说过什么吧?”
“是。您说师生间的情分和缘分并非是用不完的东西,所以只会出手帮我们一次。”郑叙植恭敬回答道。
“看来你已经做下决定了。”李正树把烟头掐灭,看向眼前后背挺直的郑叙植,淡淡地说:
“说说吧,你的‘私事’。”
郑叙植紧张地抿了抿嘴唇,然后低声说:
“我想请您……帮我购买一块冠岳山的立碑墓地。”
“冠岳山的立碑墓地?”李正树蹙蹙眉,“我看你应该不至于一毕业就想躺进那里去,所以是亲人?”
“是。是我母亲。”郑叙植低下头,“她生前很喜欢冠岳山,所以……”
“原来如此。”李正树表情略显松缓,“怪不得你明明拿到了全额奖学金还在拼命打工。钱攒够了?”
“应该差不多。我之前请打工地点的老板帮我问过,虽然是号称有钱也买不到的地方,但总有能买到的人。他们说立碑墓地至少要三千万韩元,所以我攒了四千万。”
“四千万啊……”李正树点点头,“肯定够了。不够的话,剩下的钱我帮你补上,等之后再还我就是了。”
“老师……”
“别磨磨唧唧的,我可不是白给你帮忙。”李正树摆摆手,“向我求助之后迟早有需要伱还给我的时候,这点觉悟你应该有吧?”
“请您吩咐。”郑叙植垂下头,等待着对方的要求。
见他这副姿态,李正树反而没急着说话,而是从抽屉里找出一瓶咖啡,随手扔到了他怀里。
“别那么紧张,我怎么说也是你老师,还不至于把你卖到北面去。”
“我知道的,老师,而且我也没那么怕北面。”郑叙植拧开咖啡,“但是我害怕的是,您突然说家里有个适龄的孙女——”
“你小子想得美!”李正树瞪了他一眼,“我孙女才十岁!”
“啊?”郑叙植挠挠头,“这么说的话,婚期得至少再等十年——”
“闭嘴!”
“是,老师。”
李正树看看郑叙植拧开之后恭敬推到自己面前的咖啡,面色复杂地拿起喝了一口。
“你小子……平心而论,虽然我的学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但你小子也还算能入我的眼。”
“但是……你偏偏又是个华夏人。你应该也没有入籍的打算吧?”
“暂时没有。”郑叙植摇摇头,“而且就算抛去个人感情来说,入籍对我的情况来说也是于事无补。毕竟,有那么多脱北者的前例在那放着,我再乐观也不会觉得国籍只是法律上的东西。”
所谓脱北者,暨是从北面潜逃或者叛逃过来的人。理论上来说,他们与高丽人完全是同胞,高丽国也早早就有平等对待脱北者的呼吁和倡议。
但实际情况里,脱北者始终还是受到了各种歧视,只是不那么明显而已。
他们本该同样能正常工作,甚至有资格进入政府部门任职。但现实里,他们连正常生活都成问题。
“是啊。”李正树叹口气,“所以说,偏见很难消除。就连尚荣那小子最开始不也是对你不理不睬吗?后来跟你熟悉之后才算是没了偏见,甚至常常为了那时候的行为而觉得抱歉。”
郑叙植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继续听着。
他当然不至于到今天还对李尚荣最初的态度耿耿于怀,甚至当时,李尚荣那种默不作声的排斥已经算是温和了。
在这两年多里,郑叙植遇见了太多怀着恶意的家伙们,理由则很简单,只有排外二字。
不过倒也不是单纯针对他的祖国。除非他是美利坚人,不然的话泰兰德、东瀛和华夏在坐井观天的高丽人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扯远了。”李正树又喝了口咖啡,然后说:
“等尚荣他们毕业之后,我这边也会再招一批新的研究生,之后可能也就顾不上你。所以,你的去处其实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他莫名扯了扯唇角,说出了一個非常有名但和商学院八竿子打不着的公司:
“JYP,你应该听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