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夜

坦白来说，从咖啡厅离开时，老板，或者说LG集团的安女婿其实久违地生了一肚子气。

坐进车里，“砰”地一声狠狠关上电吸的车门过后，他臭着脸看向车内的后视镜，与司机那双满是无辜的眼睛对视。

“看什么看？开车！”他又掏出一支雪茄，点燃之后猛吸了一口。

结果因为用力过猛，烟气不小心被他呛进了肺里。

“咳咳咳！混蛋！”他咳嗽着咒骂道。

只是司机很难分辨出，这位在集团内一向狂放不羁的安女婿，他所骂的到底是这支味道太浓的雪茄，还是刚刚拒绝了他的郑叙植。

稍微冷静了一下之后，老板再度看向司机，抱怨似地说：

“这小子的阿爸不是据说很厉害吗？为什么他的性格跟他偶妈那副油盐不进的臭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这一点上，我也不清楚。”司机干咳一声，“或许您可以回去问问夫人？”

“你是不清楚还是不敢说？”老板烦躁地吐了口烟雾，接着又很没志气地摇了摇头：

“算了，别说是你，我也不敢在家里提这些。”

不过其实，司机心底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年那位古灵精怪的二小姐，以及二十五年前他刚进入具氏工作时，主人家里那种和谐的氛围。

可惜随着一场至今真相未知的车祸，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先是分崩离析，然后又迎来了外人的加入。

随着老会长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养子与亲女儿之间的斗争也愈发剧烈了起来。尽管表面上双方还没有撕破脸皮，但相差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契机而已。

而那个“契机”此时正坐在咖啡厅里，看着桌面发着呆。

在他给出了拒绝的答复之后，老板也就带走了那个本身就价值不菲的公文包和几乎全部文件，唯独留下了一份地契和赠予协议。

按老板的说法，他只是物归原主而已。本来郑叙植面前这份该是遗产继承的确认书，奈何在某个穷鬼连遗产税都交不起的情况下，老板也就只能以这种形式把他母亲在高丽留下的全部遗产转交给他。

老实说，这数目比郑叙植原本设想的要少得多，但拿到它的过程也比预想中少了许多麻烦和波折。

“这么说来，我好像不用再找房子了？”

原本已经打算好去找个寄宿家庭居住的郑叙植站起身，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的意味。

但不是因为金钱之类的东西，而是因为似乎失去了某個光明正大搬家的借口。

Biomom公司的办公地点和JYP大楼之间离得很近，大约只有五分钟的车程而已。

不过，住在这间咖啡厅好像也不错，步行到YG也同样只需要五分钟时间。

郑叙植一边想着这些事来转移注意力，一边压抑着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

拒绝这短短的两个字，说出口当然很容易，但背后的意义却沉重无比。

只不过，郑叙植本身的意志力帮助他克制住了不该有的贪欲。

“睡觉吧。”他咕哝着，“梦里什么都有。”

……

在郑叙植已经安然进入梦乡时，金智秀却始终辗转反侧地未能入眠。

在入睡前，她特意去玩了好久的游戏，想以此来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但遗憾的是，当她放下手机之后，今天发生的一切总是如电影画面一样在她眼前闪现，最终定格在那辆平平无奇却又逐渐远去的现代汽车上。

“真是……烦躁。”

黑暗中，戴着发箍的女孩从床上起身，信步走到了窗前。

“怎么了，欧尼？”

尽管金智秀已经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但就睡在她旁边的Jennie还是揉着眼睛坐起了身子。

因为时间太晚的缘故，Jennie也就留宿在了金智秀家里。

而作为欧尼，金智秀不可能把Jennie独自留在自己家里，更不可能带着她去挤裴珠泫那台空间并不充足的小车。

但归根结底，Jennie也只是接受了她的邀请而已。说来说去，造成眼下局面的人正是她自己，怪不得别人。

“没事……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快睡吧，Jennie，已经很晚了。”金智秀柔声说，想要安抚她尽快睡去。

倒不是觉得厌烦或是什么，只是出于习惯性的照顾心理。

毕竟，临近出道，哪怕假期也不是可以松懈的时机。

但这样的行为落在Jennie眼中，未免就造成了某种误解。

于是她抿着嘴唇，轻声道：

“欧尼，你最近有点奇怪。”

“奇怪？”金智秀偏头看向Jennie。

窗外照进来的灯光并没能完全照亮金智秀的脸，但语气里的淡漠却无比明显。

很明显，她对这个话题不仅是不感兴趣，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想谈相关的事情。

但知晓了这一点的Jennie却咬住嘴唇，直言不讳道：

“欧尼，是因为郑叙植老师吧？”

金智秀并没回答。

听到那个名字，她并没有心事被揭破的慌乱，而是微微眯起眼睛，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这几个月里，欧尼你打电话的对象并不是智亨哥吧？之前那些晚上，你偷偷跑出去的时候，去见的肯定也不是他对吧？”

“呀。”听到这里，金智秀才蹙眉走回床铺，略显责怪地问：

“怎么可以对欧尼这样说话呢？”

可她的动作和言语并没能如愿以偿地吓唬到Jennie。

“欧尼！”Jennie的声音略显尖促，“一直在告诫我们快要出道所以要认真准备的人，明明是你吧？！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听着她的质问，金智秀沉默了下来。

但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她自己也在想，自己最近到底在做些什么？

但Jennie的话仍没说完。

这些话已经在她心里蓄积了许久，终于在这个只有她们两个人的私密空间里被诉之于口。

她的双眼紧紧盯着金智秀，问出了一个堪称诛心的问题：

“欧尼，你还记不记得，为了出道，你付出了什么？”

原本还在沉思着的金智秀猛然抬头，平素温柔的眸子里忽有怒火升腾。

“金智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Jennie声音已经变得格外锐利，几乎是在尖叫着：

“欧尼！当时你不是已经做出过选择了吗？！所谓的感情，哪有出道的机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