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大事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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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镇。

毫无睡意，穿戴好甲胄的杨国栋正来回踱步，时不时瞥向远方，心中隐约有些担心。

虽说是大名鼎鼎的神衣卫出马，但他们要刺杀的对手也不是普通人，白莲教十九人魔之一的金蛇人魔，还有徐鸿儒之弟徐和宇。

这两个都是外景层次，更别说带有一众修炼《闻香经》，也有内力在身的天香弟子。

在辽东时，杨国栋便曾经和十九人魔之一打过交道，对方诡异变幻的手段至今令他印象深刻。

杨国栋走在城墙上，身上的盔甲相互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心有所感一样，望向城下，忽有一骑披着月光冲来。

来人正是那个被陈昕帮忙解毒的神衣卫。

他纵马来到夏镇城墙下，运足内力，声传八方：“杨都司，妖贼贼首徐和宇、金蛇人魔已伏诛，请您即刻发兵大破贼军！”

“神衣卫名不虚传。”杨国栋低声叹道，旋即唤来亲兵官，豪气十足：“传令全军，出城袭贼！”

……

妖贼军营地。

负责警戒的哨兵紧张的神情逐渐放松，他旁边的同伴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两人都被之前的爆炸声惊到，还以为是官军的手笔，可爆炸之后，没有任何动静再出现。

微微吹动树梢的山风声、烦人的虫鸣、渗人的鸟叫，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都有点怀疑刚刚的爆炸和火光是错觉了。

“好想杀狗官军啊……”回想起那些好运家伙被无相尊者授予天香的场景，这个哨兵格外艳羡。

明明那些人和自己半斤八两，为什么他们就修行圆满，度尽三劫，成就来世弥勒圣人了。

低声念叨了几句天香经典，哨兵只感觉热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有官军出现在面前，然后自己砍下他们的狗头。

咚咚咚！！！

大地的震动惊醒了沉浸在幻想中的哨兵，他连忙看着声音的来源。

月色之下，一批穿着官军打扮的人马缓缓浮现，战旗猎猎，杀气腾腾。

一片片“敌袭”的高呼，惊醒了沉沉睡梦中的营地贼军。

夜袭，经久不衰的战术。

没有任何军队的士兵会全副武装入睡，一旦被敌人袭击，穿甲戴盔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然而被夜袭者最缺的就是时间。

夜袭基本上相当于有甲打无甲，自然能重创敌军造成累累战果。

妖贼军算不上正规军队，仅仅勉强组织了一波抵抗，就被杨国栋带人冲垮，再无还手之力。

之后杨国栋派人向全营大喊徐和宇、金蛇人魔被斩杀，投降者从宽处置，抵抗者杀无赦。

有天香信众不相信，前往主帐想要徐和宇以及金蛇人魔出面组织士兵反抗，但他们在主帐里连一个人都没见到。

很快，徐和宇、金蛇人魔消失不见的消息风传全营，士气溃散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营地中。

官军来来往往，忙碌不已。

杨国栋指挥着士兵将那个简陋的天香祭坛破坏，消除各种邪教特征，眉目之间带有忧虑之色，妖贼军虽然投降，但天香信仰依然潜伏其中。

妖贼军中，一部分是被裹挟进去的普通民众，还有一部分是天香信徒。

那些笃信不移的天香信众是一個巨大祸害，可能会被有心人挑动之下爆发出来，威胁官军。

难道要一个个把他们筛选出来分开处置？

或者……杨国栋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宁杀错无放过，干脆杀得人头滚滚，同时震慑那些怀有异心之人。

一名士卒快速跑来，向杨国栋传告陈铜令邀见。

“他在何处，我这就过去。”杨国栋正色说道。

士卒报了个位置。

杨国栋赶过去之后，发现是一个古怪的大营帐，帐内外都插满天香。

这些东西他不是第一时间下令毁掉吗？

杨国栋在大营帐附近见到了陈昕，他身边除了二十名神衣卫外，还有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

一名神衣卫手中还提着一个疯狂嘶吼却发不出声音的人形怪物……杨国栋定睛一看，认出这就是之前出现在战场的蛇奴。

杨国栋疑惑问道：“陈铜令，你是在？”

“破除天香迷信。”陈昕笑道，没有什么比刚刚“来世成佛”的人，亲自站出来否认天香信仰更有说服力。

更何况，陈昕手中还有一个刚刚转化的蛇奴作证。

陈昕将斩杀徐和宇、金蛇人魔的事情简略告知杨国栋，然后讲述自己的计划。

杨国栋越听眼神越明亮，他所担心的信仰问题有解了。

片刻后。

天香祭坛处，官军将部分天香信徒压了过来。

一如昨天晚上，他们观看无相尊者的赐香仪式一样。

天香信徒之间议论纷纷，不知道官军要拿他们做什么。

负责看守的士兵因为有命令，则没有制止他们的议论。

陈昕缓缓走上天香祭坛，一弹刀柄，「无前」嗡鸣一声，肃杀刀意爆发。

那些窃窃私语的天香信徒顿时心惊肉跳，两脚打颤不停，不由自主看向祭坛的陈昕，一脸惧怕。

“我叫陈昕，神衣卫，你们应该听说过你们教主被抓了。没错，我抓的。”陈昕缓缓开口，却声传四方，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闻言，所有天香信徒眼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恐惧之中又带着谦卑。

他们心目中的神，古佛转世的教主王森，竟然会被眼前这人抓住的……

“我来这里，只说三件事。”陈昕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徐和宇宣称的赐香仪式，转世成佛，假的。”

话音落下，一个个精壮男子走上祭坛。

“刘家那小子！”

“还有李家老二老三，他们两人也在！”

“是王大哥和赵大哥！”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尊者赐香，他们明明已经脱离俗世苦海，转世弥勒了。”

“张家的小儿子呢，怎么唯独不见他了。”

祭坛下的天香教众议论不绝，原本应该“来世成佛”的人竟然重新出现了，使得心目中信仰的神圣性破开了一个缺口。

陈昕再次说道：“第二，根本没有徐和宇所说的天降黄巾力士，那些家伙，全都是徐和宇拿你们的亲朋好友炼出来的蛇奴。”

此话一出，天香信众更是哗然，他们满脸不信，正要开口，就见一名神衣卫带着一个“人”上到祭坛。

“吼！！！”

那个“人”疯狂的嘶叫着，双目通红，只剩下凶残的杀戮本能。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人被转化为蛇奴那一刻已经死了。

只不过是蛇母和金蛇人魔在驱使着燃烧生命力的尸体。

如今蛇母和金蛇人魔俱死，蛇奴剩下的唯有被转化时极度痛苦带来的杀戮欲望。

“是张家的小儿子，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有人惊呼一声，认出蛇奴的身份。

神衣卫抽出长刀，猛的劈在蛇奴身上裸露的皮肤，锵的一声，长刀荡开，皮肤上仅留下一道白痕。

“这是刀枪不入！”

“力士……怪不得每次出现黄巾力士都是在赐香仪式之后。”

“我总是感觉有个力士很像二牛，原来不是错觉，二牛，我好想你……”

有些人已经意识到什么，但还有些人仍然在嘴硬：“是不是你们官军给他喂了东西！”

陈昕瞥了这人一眼，继续道：“蛇奴的刀枪不入、力大无穷都会消耗生命力，活不过一天，十二时辰之后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你们应该庆幸，其他人被我们救下来。”

陈昕眼神示意，所有男子下了祭坛，去到天香信众的队伍中，找到熟识的人。

“第三，朝廷只惩首恶，随者从宽。迷途知返，将功补过者，既往不咎！”

陈昕声震如雷，好似一道霹雳在天香信众心里炸响。

所有人感觉到一阵沉沉的压力，仿佛乌云压顶。

“我们走。”

陈昕大手一挥，转身领着神衣卫向下走。

祭坛之上，只剩下疯狂嘶叫的蛇奴，这个曾经的“来世成佛”者。

以及祭坛下迷茫的信众。

……

七日后。

陈昕的三点讲话，和那十多名送回去的男子，都是他埋在天香信众中的钉子。

如今看来，这些钉子很有效，当天晚上就有想要戴罪立功的天香教信徒举报了几个隐藏在他们之中的传头，并且还提供了自己家乡潜藏着天香教据点的消息。

天香教的信众大多都是发展亲朋好友，邻里乡亲口口相传而来，好处是信仰扩张得快，坏处则是信仰崩溃得也很快。

大家能口口相传宣传天香教，也能口口相传诋毁天香教。

以前有会首、传头等人物在控制言论，不会放任诋毁出现，但现在不同，官军不仅不管，还乐得见此。

于是，大批大批天香信徒撕毁经典，丢弃信物，与曾经的信仰彻底切割开来。

但仍有坚信不疑的信徒死不悔改，这些人则被杨国栋直接处理掉。

由于这部分天香信众都是来自滕县附近的各个村庄，当他们“弃暗投明”后，杨国栋便收获了扎根在村庄中天香教据点的情报。

这七天来，杨国栋通报兖州，得到命令，领军四处出击，荡平一个个隐藏在村庄中天香教据点，威风不已，给予妖贼势力沉重打击。

而陈昕在协助杨国栋荡平天香据点后，则领着神衣卫快马返回兖州。

剿贼形势骤变，朝廷要一战定乾坤了！

……

邹县。

县衙大堂内。

徐鸿儒坐于首位，脸色异常难看。

堂下是虎拳人魔，快刀人魔，以及山东各地白莲教主事的香主。

自从六天前传来进攻漕运节点夏镇失败，他弟弟被击杀的消息后，各种坏消息就如同雪花一般飞进来。

先是各路神衣卫支援，山东总兵杨肇基带领的河南官军进鲁，一路连战连捷，围攻郓城，巨野，曲阜的天香军队全都被击败。

然后是都司杨国栋领军把滕县附近的天香教势力清除。

以及徐淮官军发精兵，击败峄县、郯城两地的天香军队。

还有河北棒槌会于弘志的起事，仅仅七天，就被当地官府镇压。

本来势力已经扩散到鲁东南诸州县的天香教势力，现在被压缩到仅剩下邹、滕二县之地。

倏然间，一个人影闪烁出现在大堂中间，约莫四十余岁，身形瘦长，容貌清癯，穿斗笠披蓑衣，气势豪放不羁，他便是“八方山人”中的孤鹜客。

只是此时的孤鹜客气息萎靡，看起来像是受了伤。

“你被谁打伤了？”徐鸿儒奇怪问道，孤鹜客是去接一道从京师传来的绝密消息，不需要战斗，除非朝廷知晓了……

“冷连风。”孤鹜客说道，声音浑厚有力：“捕风探到了蛛丝马迹，神衣卫便顺藤摸瓜找了上来。”

“他能把你打伤，《岱宗如何》又有精进？”徐鸿儒再问。

冷连风这个巡游金令，整个山东白莲教无人不识，是山东白莲教的心腹大患。

此人在五岳剑盟中的泰山派学艺，艺成之后下山继承神衣卫之职，升为金令巡游山东之后，更是处处与白莲教作对。

“嗯。”孤鹜客沉声道，“我和他交手十招，被算中七招，受了七剑，才将密信带回来。”

《岱宗如何》，是泰山派剑法中最高深的绝技，要旨不在右手剑招，而在左手的算数。

左手不住屈指计算，算的是敌人所处方位、武功门派、身形长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影响因子。

计算极为繁复，但一经算准，挺剑击出，无不中的，威力无涛。

泰山派当代弟子中，也只有极少数人练成了这一招。

“有朝一日，我定要砍了冷连风那只左手。”徐鸿儒一掌拍桌，怒气冲天。

平息了一下怒气，徐鸿儒这才说道：“密信给我破解。”

孤鹜客轻轻一挥，密信便飞到徐鸿儒桌上。

徐鸿儒展开信件拿起来，按照本月使用的密语进行破译。

半响，徐鸿儒压下信件，呼吸变得格外急促。

在场众人纷纷看向他，等着他的话。

徐鸿儒面露狂热：“圣女已经联合明宗与血犼派。诸位，大事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