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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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明昭太子是接受着天下最顶级教育成长起来的,从小克己修身，德厚流光，肩负着帝国继承人的职责。

即使这样,他依旧没能成功继位。

叶子牌、捶丸、马球,看戏……易容改姓后，他在姜国公府里,把从前很少玩或者没玩过的玩了个遍。

并且很快样样精通,像是有另一个自己在身体里苏醒一样。他才发觉或许以前,他把天分消耗在政治与社交的漩涡中,整个人疲惫不堪。

这早有端倪。

少时,太傅站在他身旁重复帝王心术,他在心中默默背诵《逍遥游》。

也很快被纠正。

皇帝知道后,用惩罚太傅，教训伴读的方式让他回归正道。

对了,他当日的伴读正是姜重一。

而不久前，姜重一问他，愿不愿意当他弟弟的老师。

“小寒他本就不喜欢在国子监读书，也不愿意认识人，小时候三番五次把狗装包里带过去陪他，还给祭酒留下了孺子不可教的印象。”

听上去很严重，其实就是很严重。

因为姜去寒他不是只带了一只狗,他是带了一窝狗,在学堂了到处发。先生们抓了这个,跑了那个，此起彼伏的奶狗叫声在国子监余音绕梁。

“一个多月前，他出了事，父母心疼得紧,他不愿意读书，便不让他去。”

父母不鸡娃，哥哥鸡娃。

姜去寒遛狗回来，惨遭晴天霹雳。到底是上班更痛苦，还是上学更痛苦，姜去寒在书房处于痛苦与痛苦的叠加状态。

书房里陈设典雅，他坐在梨花木圈椅上，把书立在长案上，燕隐在他身边为他讲经论道。

大好的阳光从花藤里过了一圈，再裹着香从窗户滚进来。

桌案上的宣纸一笔未动，被阳光裁剪出明亮的方块，烤热。

姜去寒垂眸提笔，看似神色专注，实则只是把手腕放在纸上感受温暖，一张嘴又将空气吞入腹中，皇宫里的皇帝卡点用了一块玫瑰酥。

好吃。

燕隐放下手里的书，歪头看他。

因为要写字，他今日穿了简单素雅的窄袖长衫，只在衣襟处用金丝银线绣了两三朵祥云，头发用惯用的水色玉钗挽着。

本身颜色就极淡，偏巧阳光又太好。

好到能把真丝面料上的两三片织绣剥掉，把乌发上的玉簪脱掉。燕隐只能看见低垂着的一张旖丽的脸，像刚剥开的荔枝肉。

转过头，燕隐其实早就知晓伴读的弟弟有一副好颜色。

提起笔，放下，再提起笔，姜去寒现在无心读书，他想知道谢云霁和皇帝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冷淡。

按理来说，宗室不参加夺嫡，谁当皇帝都很难动摇他们的地位，尤其是像英王这样宗室中的领头羊角色。

他想知道，便直接问了。

燕隐一愣，那可真是问对人了，他将八卦当知识一样

传授：“这其实是因为英王的缘故。”

英王妃早世，英王伤心到不能在故地久待，草草娶了新王妃后便带着年幼世子回了封地。

后来新王妃生了一子一女，又远离京城中先王妃的一切，逐渐笼络住英王的心。

世子小时候不甚明白自己的身份，后来渐渐长成，存在感越来越强，多次与弟弟妹妹发生冲突后，英王竟然上书皇帝，要另立世子。

奏书进了梦溪阁，先帝将他痛斥一番，派人将世子接到京中来住。

 为他修缮王府，把宫中的歌姬舞姬派过去遣散寂寞，金银珠宝这些御赐之物更是如流水一般进了英王府。

真是好过于生父。

燕隐道：“故而，英王可以在骨肉之争中保持中立，但世子却暗中有了选择。”

原来是看不上谢决这个忤逆了他叔父的皇帝。

姜去寒微微惊讶，平时倒是看不出他有不臣之心。不过更让姜去寒震惊的是，燕隐居然知道这么多东西。

仿佛掐指一算，任何贵族祖上八代他都能摸的清清楚楚。

虽然说话时有所遮掩，绝不透露他是从哪里知道的，但他谈到英王与世子的父子相争时，格外笃定地说了一句：“英王把社交圈局限在自己的封地内，无疑是愚蠢的，当地小贵族除了为他和他宠爱的幼子提供夸耀外，完全带不来任何助力。”

这太暴露他就是最亲近的知情者之一。

毕竟京城中，除了闲的蛋疼的金字塔顶层贵族外，都在钻研经世之道，谁还会把诸子经典和社交手段一起作为青年的必备课程呢。

连兴平郡主，也只是在担忧姜去寒养不活他自己和一堆动物时，多买了两间店铺安安心。

顶端的人，权力之外，连活着都不考虑。

姜去寒在心中再一次缩小范围，暗暗猜测燕隐到底是哪家的勋贵。

皇宫内，皇帝就英王世子的情况想了想，还跑到慈宁宫问太后能不能从中周旋。

太后听完来龙去脉后笑道：“哀家当初也未曾多过问世子的事。”

皇帝眸色沉沉。

太后道：“难道一定要他，满朝文武找不到一个精通海事的人？”

“朕是想……”皇帝野心勃勃。

“先帝实在大方，将那么富庶的地方划给英王，你取回来也是应该的。”她笑了两声，摩挲这手中玉质的佛手道，“哀家是继后，说不定会让他想到他的后母，皇帝不如找先王妃的亲族试试。”

姜去寒自然也知道应该找他外祖家的亲眷。

只是先王妃命运凄苦，她过世后，父母也接连过世，唯一的妹妹远嫁，京城中与她关系最近的居然只剩下兴平郡主了。

不对。

姜去寒突然面无表情，还有一个人。

……

皇帝突然召开会议，连裴琚光都事先不知道。

众人打开光屏，每个人的脸都规规矩矩出现在光屏上的矩形方框内。

从看到自己那一刻，方彧游下意识整理衣冠，然后欣赏自己。只是没等他看够，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圈。

“这是什么？”

每个人的光屏上都出现了。

小圈一卡一卡的增大，最终完全挡住方彧游的脸。

光屏脸上黑乎乎的一片，方彧游现实中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然而瞬间，他的脸上迸发出惊喜。

因为小圈里，一个青年的身体由淡变浓显现出来。他似乎是刚睡醒，衣衫上褶皱很重，举着两条纤细洁白的胳膊，用茫然的眼神到处看。

小圈继续卡顿，慢慢顶出三个字在头顶——管理员。

然后从光屏中间升起，高高位于所有人的头顶，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然而只有别人八分之一大的青年，没有任何威严，反而想让人伸出手，穿过光屏去碰一碰他。

好小一只，好可爱。

谢云霁抬头，眼神中充满渴望与思念，他无声的吐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