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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务司的事情说完,会议出现短暂的空白。
皇帝看了一眼盛今朝,他记得盛今朝奏书上说有事禀告。盛今朝在帝王的注视下很快回过神来。
具体指,从皇帝肩膀上的姜去寒身上移开眼。
漫长而枯燥的会议太消耗管理员大人了,他已经听着叽里呱啦的声音睡着了。
脸枕在自己的手心里,腿屈在身前,整个人小小的蜷缩成一团。并且随着呼吸,他身上的颜色时浓时淡。
“陛下,”盛今朝狠掐自己大腿,“关于科举舞弊一案,所有相关人员都在一一审问中。”
科举舞弊?
姜去寒最近一次听到也是从盛今朝嘴里,但是那会儿还是个恐怖故事……
在正经无狐妖作祟的版本里,便是主考官被人卖通,以考卷上写“实则不然”四字为暗号,点了一批才疏学浅之徒为贡士,若不是当时先帝猝然崩逝,说不定这批人能混到殿试,让先帝钦点状元郎。
至于是如何发现的。
某一才子落选,一气之下写了三篇文章破口大骂。
因为辞藻华丽、语言新奇,一时间在京城风靡。有檄文开头,举子们抬着财神在郎中府门前吹吹打打,引起大理寺注意。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不要得罪读书人。
光屏上出现一排名单,盛今朝奏道,“礼部郎中万达元畏罪自裁,但此事牵扯甚广,还有蹊跷。”
姜去寒扫了一眼,赫然看到梁直胥三个字。
──他曾经的老师,也是国子监祭酒。
“查下去吧。”皇帝冷声道,“但是不可出现太府寺卿那样的事。”
现太府寺卿裴琚光敛眉,也是想到了上一个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的结局。
又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事,皇帝将会议结束。
他抬脚绕过屏风,蹲在榻前,盯着熟睡中自己的眉眼。
“辛苦你了。”
十指交握,姜去寒将一丝神魂渡过去。
小傻子此时正在甜美的梦里,姜去寒也很疲倦,所以也被带进梦里。
蓝天白云、鲜花蛋糕,他刚要享受这个童话世界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条鞭子。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身下凭空出现一个粉嫩的宝座,一排人从草丛里钻出来,举着各色点心,单膝跪地:“参见公主殿下!”
姜去寒俯身一看,都是熟人熟脸。
嚯,小傻子玩这么大。
真的从梦里醒来时,已经天亮,他也回到了姜国公府。
姜去寒在他高高的床铺上窝了一会儿,直到院子里的小狗们叫着催他。
遛狗时间到啦!
入夏,天气渐热,姜去寒的衣服也渐渐轻薄,阿特取出刚做好的青衫为他换上,洗漱后便出门遛狗。
再回来时,燕隐已经在书房中等候。
姜去
寒告假,想要休息一天。
“病了吗?”燕隐用手抚上他的额头,试探温度,“还好,没有发热。”
姜去寒神色恹恹:“我有点累了。”
燕隐无奈:“这是你昨天的理由。”
“今天是真的。”姜去寒头贴在桌子上。
“既然收了你的束脩,就不能当一个无事先生。”燕隐笑道,“不想读书,想不想和我品茗?”
君子怎么能不懂茶?
姜去寒点头,选修课当然要比必修课好过。
暖和的上午,姜重一来看姜去寒时,发现书房的门紧紧闭着。
雪球前腿趴着门,挠个不停。
“这是在干什么?”姜重一指着雪球问。
阿越坐在花藤下喝茶:“二公子要玩蒙眼猜茶的游戏。”
“所以?”姜重一看到还是不懂。
阿特从后面出来,一把把雪球捞起,大手盖着它的头道:“所以不能有小狗味。”
可怜的小狗,明明很干净,却被针对了。
阿越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暗自恼怒为何自己喝不出茶的滋味,只能牛饮解渴罢。
书房内,各式各样的茶具取代笔墨纸砚。
好茶者众,懂茶者寡。
燕隐无疑是一个懂茶的人,这一套茶具,包括煮茶用的水,都是他派人从自己家里取的。不过他娴熟漂亮的泡茶手法注定无人欣赏。
因为房间里,唯二的姜去寒,正坐在黄梨花木椅上,缎带蒙着眼睛,安静乖巧地等着燕隐把茶杯放到他的手上。
小巧的薄胎白瓷茶杯稳稳放进姜去寒的手里,姜去寒嗅了嗅,“老君眉?”
燕隐的声音很温和:“你喝喝看?”
姜去寒浅尝一口后,坚定点头:“就是老君眉。”
这样极浓郁的香气,姜去寒还是有把握的。
送分题。
“好,”燕隐捧着深绿色的福禄葫芦罐凑过去,“吐出来吧。”
他生来千金之体,现在却对这种伺候人的活乐此不疲。
门口,姜重一一脸复杂。
又一杯茶递到姜去寒手里,他闻了闻:“水沉香,哥哥来了?”快速松开蒙眼的缎带,眼眸如星,笑嘻嘻地看着姜重一,“我就知道。”
姜重一点头:“小狗鼻子。”
低头扫视桌案上的东西,零零散散一大堆,每一个单拿出去都价值不菲。怕是太子十几年收藏在宫外的茶具都在这里。
至于东宫内的,现在是陪葬品。
“你喝这么多,晚上会睡不着的?”姜重一拧眉。
“没有,”姜去寒道,“先生让我吐出来了。”
“我知道,”姜重一比姜去寒更懂他的身体,“吐出来也够呛。”
接下来晚上就要跟个野猫一样在府中乱窜,强迫人陪他赏月。
“是我的错,”燕隐声音有些低落,“原先是想给你解闷的。”
姜去寒忙说:“怎么能怪先生。”
是他想偷懒,姜去寒恼怒地看姜重一,“哥,你来有什么事吗?”
从哥哥变成哥,态度十分明显。
姜重一没好气地把请帖拿出来,“许家小子邀你去打马球?”
真是送东西还落不下好。
“许清衍?”这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姜去寒道,“怕不是因为祭酒的事来找我商量。”
“你知道了,”姜重一还以为他不闻窗外事,“你觉得祭酒是蒙冤了吗?”
燕隐也注视着姜去寒。
他们都有意无意培养着他的政治敏感度。
“我不知道,”如果是以前的姜去寒一定会说祭酒是清白的,然而他现在想的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若是不断告诉自己祭酒蒙冤,反而会干扰我,让我看不清真相。”
所以他放手让盛今朝查下去。
“这样想很对,”燕隐道,“官场上的是,就是纸上一个样,事实一个样,人们心里想的一个样。你可以将它看作细作的暗语,试着破解开。”
姜去寒似懂非懂,“我要如何破解?”
他自己也知道,有时候他的手段幼稚可笑,故而有人教他,他便用心听着记着。
燕隐对这个学生毫无保留,“表面上是舞弊,实则却是偷窃,偷了旁人的前程功名拿去换钱。”
“所以我不要纠结人品和信任,只要紧紧抓住钱财的去向就好了?”
“对,就像给你一篇晦涩难懂的古文,你找着线索,一切都清晰了。”
姜去寒又问:“可是如果到最后的真相面前,我的情感依旧选择信任呢?”他半逃避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不愿意相信师长是个伪君子。
“那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有时候贪污罪要比盗窃罪轻了。”
对于权力的滋味,明昭太子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