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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珠四人入得白塔山中,只见成片的云杉和樟子松都被白雪覆盖,阳光下晶莹闪烁,甚是奇幻。绿树白雪之中,有一座金顶白塔,七级八面,直冲云霄。塔身遍系风铃,随风飘荡,声音清脆悦耳,有如凤鸣。白塔之下有殿宇禅房若干,外墙均涂抹红、白、蓝三色彩条,上挂五彩经幡,迎风招展,很是绚丽。
宋泽和如烟夫人见惯了中原的寺庙,都是庄严古朴的样子,乍见喇嘛寺之多彩,不免惊叹。四人一面观赏,一面向寺中走去,见亭榭回廊连属,四通八达,走了半晌竟还未见到正殿。耳中不时有练武呼喝之声传入,听来总有五六十人之众。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喇嘛,头戴红色氆氇俄尔帽,身穿红色僧袍,下面还露出一截白色僧裙,乃是萨迦派喇嘛独有的装扮,向四人略一行礼,淡淡地道:“施主,不知从何而来,有何贵干?”
江怀珠回了个礼:“我等从南边来,特往贵寺拜会班觉嘉措上师,烦请仁波切代为引荐。”
“仁波切”乃活佛之意,是对喇嘛僧人的无上尊称,这喇嘛一听来人如此恭敬,面上柔和了许多,微笑道:“施主有礼了,请问施主求见敝寺住持所为何事?”
江怀珠道:“有一件为难之事,但求上师襄助一二。”
那喇嘛“哦”了一声,白塔寺乃是奉藏地萨迦法王旨意修建,陇西地界大半的藏传乃至汉传佛教都以白塔寺为尊,听从号令,所以来往求见住持之人甚多,无不有为难之事相求。
这迎客喇嘛早已司空见惯,又见这四个汉人眼生得很,不像住持的朋友,便以常言推辞:“师父已入禅定,还要修行多日,施主恐不得见,还请原谅。”
江怀珠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摊在掌心里:“烦请转交给班觉嘉措上师。”
那喇嘛看去,见木盒上绘了一朵精美的彼岸花,登时脸色一变,目光在江怀珠脸上转了一圈,又朝他身后三人看了看,终于双手接过小木盒,躬身道:“几位施主请随我来。”说罢小心翼翼地捧着木盒,走在前头。
宋泽大是惊奇,不知那小木盒里头是什么宝贝。
四人跟着这喇嘛一路走过正殿、偏殿,见各处殿宇皆布满五色砖雕和彩绘,技法层层叠叠,艳丽的色彩透出来,使螺伞花鱼活灵活现,大有仙气。
撒力哈对这种彩绘并不陌生,见宋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凑到他身边“嘿嘿”笑道:“这叫唐卡,顶难画,也顶值钱,这几座房子全画上了唐卡,啧啧...比镶满了金子还贵!对了,刚才贵人拿出来的那个盒子上画的也是唐卡,这大师应该是认出来了,才肯带咱们进来的!”
宋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撒力哈大哥真是见多识广呀!单一个盒子就如此贵重,不知道江前辈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宝贝?”
撒力哈吐了吐舌头:“这我哪儿知道,贵人的宝贝一向很多!”
宋泽想到自己也曾经拿到过一件江怀珠的“宝贝”,正是因为这件宝贝,自己才有了这一番际遇,不禁也吐了吐舌头:“嘿嘿,这倒是...”
迎客喇嘛将四人带至一处禅院,在门外驻足行礼,朗声说道:“师父,有几位贵客远道而来,特请拜见!”
少顷,禅房内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请。”
众人入得房内,见一人坐于蒲团之上,面色红润,目光锐亮,竟看不出年岁几何。
迎客喇嘛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师父!”将那小木盒放在了他面前。
班觉嘉措看了一眼,瞳孔微微一动,笑道:“几位请坐,索朗,你先出去。”
宋泽一阵激动,终于要看见盒子里的宝贝了。谁料江怀珠回头对他和撒力哈说道:“你们两个也出去吧,就请这位索朗大师带你们四处逛逛,领略一下寺中风光,呵呵,不知上师是否允准?”
班觉嘉措微笑道:“理当如此,索朗,你便好生招待二位贵客,寺中地方尽凭客人前往,不得阻拦。”
宋泽遗憾地看了看那盒子,和撒力哈退了出来,心中更觉纳罕:“此处喇嘛从一开始连门都不让进,到由住持亲自安排礼待,前倨后恭,全因看见了那个木盒子,这宝贝当真厉害!”他性子恬淡,虽然十分好奇,但既然没法子看,也就罢了,更不会去想将宝物据为己有这种事。
二人又跟随索朗行出一段,只听得练武之声愈加清晰,宋泽赞道:“贵寺的大师们除了禅修,还对武学勤练不辍,真是令人敬佩呀!”
索朗微微一笑:“施主可是想前去观看?”
宋泽左右无事,近来也对习武这件事改观了不少,一想到能见识喇嘛教的武功,竟觉有些兴奋,笑道:“好啊,不知是否方便?”他心里还没有江湖规矩这回事,不知门派练功之时外人不宜观看,便毫无顾忌地提出来。
索朗怔了怔,没想到对方竟不推辞,此时要说不让去,那便是违背了师父的旨意,只得硬着头皮道:“好,施主请随我来!”
三人向寺院后头走去,穿过茂密的云杉林子,直来到一片开阔地,只见五六十个喇嘛正列起方阵,全神贯注地打拳。
宋泽在场外凝神看去,这些喇嘛身材健壮,孔武有力,身法却很灵活,拳法之中还蕴含着抓、拿、踢、戳等招式,可谓变化多端,与自己想象中直来直去的藏地摔跤功夫大相径庭。
他立时将此感叹说了出来,索朗笑了笑:“那是中原人对摔跤的误解罢了。这路功夫原出吐蕃,使起来有很多技法,并非依赖蛮力,我知道中原有一些表演是以西域摔跤的名目,那不过是哗众取宠而已,并非真功夫。”
宋泽道:“原来如此,是在下见识浅陋!”
索朗又道:“施主现在看见的这套拳法,也并非摔跤,而是敝派师祖所创的纳若六成拳,有六拳、六步、六指、六踢,还有十二路宗手、二十四点金刚槌头,包罗万象,集武学大成,寻常人只消练得其中之一,便也难逢敌手了。”
此话属实有些托大,不过宋泽也听不出来,只诚心赞叹:“哦...原来贵派的武功如此厉害!想来大师练了这纳若六成拳,一定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索朗险些没有忍住,这话听来很像是讥讽。
便在此时,只听一人冷笑道:“天下无敌倒不敢说,打你却是没有问题。”
宋泽一怔,才发现有一个喇嘛一直站在校场另一边,也在观摩打拳,此刻朝他们走了过来。自己说话声音并不大,场中喇嘛喊声震天,他隔着整个校场却听见了,可见不一般。
索朗向那人行礼:“多吉大师兄!这...这二位施主是贵客,师父吩咐可四处观看...”
多吉打量了宋泽,见他年纪轻轻,细皮嫩肉,一副文弱的样子,冷冷地道:“贵客是么,想来是有些真本事了,既对拳法有见解,不妨赐教,好叫我等领略阁下的风采。”说罢双手合十,又向场中一请。
场中诸喇嘛见大师兄如此手势,便都停了演练,向两侧退开。
宋泽彻底愣住了,向撒力哈看去,对方也是一脸惊慌。宋泽忙道:“不,不,我没有什么见解,我对武学之事一窍不通,哪里有什么见解?大师不要误会,不要误会!”
多吉观宋泽呼吸吐纳,已知其身怀内力,冷笑道:“施主不愿赐教,可是瞧不起我们?多吉愿亲自领教施主的高招,请吧!”他是住持座下大弟子,江湖中人往来白塔寺中,多因有求于住持,无不对他礼敬有加,所以还未见有平辈之人敢轻易拂了他的意。
宋泽更加慌张,双手乱摇:“不不,岂敢!岂敢!贵派武功天下无敌,贵派的师父们都是天下第一,不用比了,我认输,我认输!”
江湖上习武之人不经比试就忙着认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不屑与对方交手。
多吉脸色铁青,淡淡地道:“索朗,禀明师父,此间一切由我承担,夏珠巴第不可任由无名之辈口出狂言。”
此言一出,立时有一喇嘛越众而出,大声道:“大师兄且慢,先让桑杰领教领教!”话音未落,已朝宋泽冲了过来,身法快如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