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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兮原本打算在木屋前坐到天亮,等着欧金秀的消息,但不知不觉竟靠着大树睡着了。一觉醒来,正好又看到卯时的朝阳,自己竟然无梦酣睡了一整夜。
楚南风和唐真真走了,自己还有一个疑问没来得及问清楚。
神女交给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那件能让神女不计前嫌、重新接纳楚南风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楚南风答应了她什么,他做到了吗?
辰兮低头思索,按照之前的推测,这件事情多半只有楚南风能做到,或者说由他来做最方便,对神女而言代价最小,而且即便他伤及根本、命不久矣,也依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什么事情对神女如此重要,又不能兴师动众、以巫山掌门的身份去做?
目前来说,几乎可以肯定灵山脚下的那群黑衣人就是神女派去的,而袭击巫山派的黑衣人大概也是神女有意为之,目的是混淆视听,再借机牵扯各峰的精力,好让她在闭关之中有更多时间谋划自己的事情。
而神女之所以千里迢迢派黑衣人去围攻灵山,应该与当年他们五个人所修炼的奇功有关。楚南风一定还有话没告诉自己——辰兮看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噬血大法”带给她的改变清晰可见,每当运功之时,意识便会出现一种奇异的波动,好像什么东西变得模糊了,又有另一些东西变得格外清楚和强烈。
辰兮细细回忆,仔细分辨,那是她本性中的冷漠和偏执,在“噬血大法”的加持之下被放大了。
那些时刻极其畅快,血红的天地因她而生,又因她而灭,生命痛苦的陨落只是其中的点缀,非但不会激起她一丝同情,反而令这画面更加美丽。
...这就是神女一直闭关不出的原因吗?
心随意动,辰兮的掌心隐隐泛起红光,她手握这毁天灭地的力量,猜到了楚南风没有告诉她的话——神女修炼“噬魂血经”二十多年,早已经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了。
现在的神女,实不知还有多少清醒的时候,还有多少残留的人性。
而自己因为同时修炼“赤炼玄冥掌”和“噬血大法”,二者相互补益,进境比神女快得多,不知道自己离走火入魔还有多久。
也许还要几年,也许只在某一个瞬间。
所以现在对神女来说,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找回当年那部稀世奇功,再从中寻找自救的法子。
楚南风说他们五个人各有一把钥匙,五把钥匙一齐使用,才能令神功重见天日。如此说来,神女袭击灵山是为了从江怀珠手里抢夺钥匙,她交给楚南风的任务,多半也与钥匙有关——
这把钥匙对楚南风而言是容易拿到的,但换成其他人就不那么容易了。
答案已经十分明显。
楚南风是龙绍瑜亲自送上神女峰的,神女知道他就是龙绍瑜和楚幽兰的儿子,所以他是最有可能同时接触到这两把钥匙的人。
难怪当初楚南风在解决完了乌牧远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龙寂樾能否去义父的墓前拜祭,而他在万丈绝崖底住了那么久,应该早就暗中把虎兕柙翻了个遍吧。
原来他回到江南,除了助龙寂樾保住天龙门,还身负神女的任务。
二十多年前,是他们五个人一起将那承载着神功的东西封存的,所以神女知道龙绍瑜的钥匙是什么东西——楚南风就是要在所有龙绍瑜生活过的地方细细翻找,找到那枚墨玉印章,虽然他并不晓得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而他也绝不会想到,早在他去神女峰之前,龙绍瑜就悄悄将这东西送给了他。御鹤剑是义父所赠,他向来珍而重之,又怎么会故意把剑柄捏碎呢?
还有楚幽兰...神女显然还没把平安锁的事告诉楚南风,但她知道楚南风会帮萧娘子寻找“血祭菩萨”,大概是想等他有了眉目,再嘱咐他要从楚幽兰身上拿到何物。
想到这里,辰兮心底泛出丝丝寒意。神女明知道“血祭菩萨”就是楚南风的亲生母亲,也是她的嫡亲妹妹,却放任楚南风带着仇家找上门去。想来她并不在乎结局谁死谁活,也不在乎这对母子会否伤心欲绝。
楚南风...真是一个至孤至独的人,所有至亲之人,对他都只有利用。母亲利用他来折磨父亲,父亲利用他来辅助另一个儿子,而师父——也是姨母和半个姑姑,利用他来偷东西。
就连姬苏瑶,这世上唯一深爱着他的女子,由始至终也是在利用他完成师父的指令。
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更不会有人询问他愿不愿意。
自由,于他而言实在是这世间最求而不得之物了。
这还没完...辰兮冷冷一笑:“楚冰情,你好贪心啊。”她从怀中摸出那枚神女令——楚南风深入巫山禁室中偷出来的神女令——若说有一样东西是楚南风顶方便拿到的,顺手就能拿到,那就莫过于自己从不离身的这枚神女令了。
神女令上繁复的花纹,仔细辨认,应当是回鹘文字。虽然辰兮并不认识,但也知道这东西绝不可能是楚冰情成为神女之后所制。
几天前听了楚南风的讲述,她知道这东西是在西域瓦罕山谷中便有了,应当便是楚冰情本人的钥匙。她在成为巫山神女之后,将此物封存进了禁室之中,又制作了两枚一模一样的令牌,称为“神女令”流传于江湖。
楚冰情一定怎么也想不到,后来赤焰魔君的一番谋划安排,竟会间接逼得楚南风冒险潜入禁室,将这枚神女令盗出,送给了自己。
神女大概是在将楚南风逐出师门之后才发现的,她想当然地认为是楚南风自己带走了神女令。但是姬苏瑶把他藏得太好了,她又不便大张旗鼓地去找。
谁成想,两年之后楚南风竟然又自己回到了神女峰。辰兮戏谑地笑了,她几乎可以想见神女当时的表情,该是多么拼命压抑着的狂喜。
于是她借机问明了神女令的下落,便命楚南风将令牌取回。这样一来,这次下山,他就能带着三把钥匙返回神女峰——
这就是她答应为楚南风解蛊,并让他重回师门的价码。
辰兮眼望漫天彩云,所有事情都对上了。自己原本想等楚南风治好了伤,再慢慢问他神女令的事,想不到事情最终变成了那副样子。
而楚南风也一直没有问自己要过神女令,甚至最后还将三个钥匙都留给了自己,不晓得他要拿什么去面对暴怒的神女...
辰兮将神女令、平安锁和墨玉印章一起放进一个小布包里,贴身收好。然后舒展了一下四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身后响起脚步声,辰兮回头,十几个山寨里的巫族人聚拢过来。为首一人仍是那会说汉话的苗人,名叫仡轲,说道:“洛小姐,我们找到了大当家,她...她死了,后背中了一刀,前胸的骨头也全碎了,不知道是谁干的。”
辰兮一怔,没想到欧金秀这么容易就死了。事发之后全山寨的族人都对她恨之入骨,不知道是谁动了手。
辰兮心里咯噔一下,如此一来,“十年生死蛊”天下间便算是彻底无解了。
仡轲见辰兮忽然大笑起来,笑了半晌,口里直说:“也好...也好...也罢!...也罢!”众苗人面面相觑,等她笑完了,仡轲说道:“洛姑娘,大当家的死了,这山寨会有新的首领,但我们这些人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们想走出这片大山看看,我们能跟着你吗?”
“跟着我?”
“是啊,”仡轲说道,“先前我们一直以为巫族经常受到别的部落的排挤和暗算,让我们失去了亲人,又或者是我们天生有罪,所以经常受到山神惩罚,现在我们知道,这些都是欧金秀父女俩的谎言!大山之外并没有虎视眈眈的敌人,离开山寨也不会给族人带来灾祸,我们受够了,我们想出去!...但我们这些人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腊尔山,根本不知道外头的样子,洛小姐...我们能不能跟着你?”
辰兮目光看过这些巫族青年,他们脸上纹着五彩“傩”面,两只眼睛黑溜溜、亮晶晶的,全都闪着坚定又雀跃的光。
辰兮淡淡笑道:“跟着我?呵呵,你们可知道,我是世间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女魔头,你们跟着我,天天都要倒大霉。”
“女魔头?不会吧...”仡轲挠挠头,“小姐才帮我们除掉了一个女魔头,救出了我们的亲人,是山寨的大恩人。”
“那只是顺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因此感激我。”
仡轲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们先跟着你,等哪天发现你真是什么女魔头,我们再离开你!”他向身后的巫族青年说了,大家纷纷点头。
辰兮哈哈大笑,这些巫族人真是单纯得让人无言以对。略一思索,说道:“我要一路北上去关外,你们愿意跟就跟着吧,什么时候想走也不用打招呼。外头的天地虽大,却并不能肆意驰骋,人心险恶,你们若玩够了,就早点回家吧。”
“关外?”“西域啊...是西域!”“我们要去西域了!”“雪山!大漠!山神啊,我要去天边了!”
这些巫族青年好像根本没听懂仡轲的转述,一片欢呼雀跃,又集体向辰兮行礼,喜滋滋地去收拾行囊。
辰兮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太阳已经升起,山寨里热闹非凡。有人要走,但更多人依然会留在这片大山之中,继续着祖辈们的生活。
可敬的是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多牵绊,而是彼此祝福。母亲目送着儿子,妹妹目送着哥哥,少女目送着情郎。
走的人没有愧疚和挂碍,留的人没有埋怨和牵累,大家仿佛很容易就放下了过去,欣然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辰兮目睹着这一切,内心深受感染。或许这就是人最原始最质朴的情感,便如同初生的婴儿,上一刻哭,下一刻笑,心里没有一丝沉重的负累,只为当下的喜怒而绽放。
她也在巫族人的招待下饱餐一顿,收拾好了心情。
西域...灵山...一想到很快就能和姨母、江伯伯他们团聚,心里暖洋洋的,还有那个呆子,不晓得一路上的风餐露宿是否让他硬朗了一些?
以后,等这些小麻烦都解决了,或许可以在西域广袤的土地上找到一处安家之所。让姨母和江伯伯安度晚年,再给那个呆子娶一房媳妇——听说回鹘的姑娘容颜美艳,又热情奔放,正好适合那个腼腆的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