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睡死过去了

见确是不可能叫醒灵汐了，小锦鲤只好强压住致命的恐惧和慌张，拼了命地以自己渺小的身躯抵在灵汐身前。

见着浑身鲜血，煞是瘆人的巨龙还在一点点逼近，小锦鲤鼓起所有的勇气，哆哆嗦嗦地冲着巨龙发出警告：

“那，那个，别过来啊！我，我们可，可不是……”

还没等小锦鲤在混乱的脑子里把话语准备好、说出口，魔化的巨龙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波暴怒的气息以及由此扑面而来的巨大冲击力瞬间把小锦鲤吓傻了。

就在血龙即将把小锦鲤吸入口中之时，九洺的意识突然占据了上风，虽只一瞬，却不知怎的就制止住了这巨怪想要吞噬小锦鲤的意图。

转瞬间，邪魔之力重新占据整个巨龙，九洺的意识再度被它封印，但它却不再伤害小锦鲤，而是更加被灵汐所吸引，随即用锋利如钩的龙爪浸入水中，轻轻一挥，将小锦鲤甩到一旁的假山之上。

小锦鲤摔在假山侧壁上，又顺势滑落在潭水中残破的荷叶之上，一口晶蓝血液溅落残荷，登时昏死过去。

再看这边没了任何障碍的巨龙，将头紧紧凑在灵汐身边，仿佛可以透过猩红的双眼，隐隐看见灵汐的真身之象，只不过，在它眼中，这朵莲花并非是本来的粉色，而是如它瞪圆的双眼一般血红。

灵汐仍旧毫无察觉，宁静沉睡。

而这凶残的血龙，在认清了灵汐的真身之后，非但没有如往常般急于将其吞入腹中，反而渐渐平息了刚刚冲天的暴怒凶唳之气，竟蜷起沥血的龙身，环绕着灵汐，委身盘踞于这明泽潭刺骨的冰水之中。

任由鲜红的血水染尽寒潭，亦任由寒凉的潭水浸入皮肉，像是在守护灵汐这朵莲花似的，悄悄将龙头依在灵汐身边，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了。

***

与此同时，远在天宫中心的翠泽宫中。

“我儿！……”天后昭融眠中辗转，泪流满面痛苦万分，忽得从梦中惊坐而起——又是同一个噩梦。

自天魔大战以来，这个梦几乎夜夜侵扰着天后，令其时刻在丧子之痛的折磨中不得安宁。

原本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天后，却迟迟不能放下这个心结，这也正是天后永远无法原谅花神和魔族的最为重要的原因。

一想起当年，若不是花神助魔尊发动的那场大战，自己也不至于失去腹中的胎儿，她就恨不得把魔尊从抱犊山帑狱之中拖出来鞭尸千万遍，更恨不得将花界和魔界的所有生灵全部屠尽，为她的鳞儿报仇！

“娘娘，太阴星君有要事禀报。”

正在天后暂难入眠之时，寝殿外的侍女隔着门襟轻声传话进来，虽已听得内里动静，知道天后已醒，语气仍是千万个小心，生怕一个错处，自己立时便要灰飞烟灭。

天后听得，虽觉意外，但也睡意全无，收起手中紧握着的那枚玉佩，挥袖亮了殿内的灯盏，便召太阴星君入了内殿。

“深夜搅扰天后娘娘，小仙万死。”

太阴星君入内，亦是提着十万分的小心，若不是今夜星象骤变恐生天地大乱，为免迟报引罪，她也是对天后避之不及的。

“可是因太子之事？”

天后想起今夜又逢十五，以为九洺又生凶祸。

“今夜太子殿下确是再被那凶疾所困，但小仙此来，却是另有要事需即刻向娘娘禀明。”

太阴星君小心谨慎，生怕一言说错，惹怒天后。

“何等要事？”

看出太阴星君面露难色，天后的面容也立刻严肃了些。

“回禀娘娘，小仙今夜司辰布斗之间，发现擎羊与地劫二星皆有异动。此二星乃六凶最甚者，自天魔大战之后已隐匿千年，如今突然出现，恐生大乱！”

太阴星君将实情一五一十地陈与天后，不敢有丝毫隐瞒。

“竟有此事？！”

天后闻得此状，立时心头一紧，她心知，神农鼎碎，六界荒败，天界虽仍为六界之首，但早已是外强中干，万千仙神尽半数跌入六界轮回，天界战力早已远不如当年，再禁不住任何冲击。

“可有破解之法？”

天后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肃颜，平静地问着太阴星君，纵使心内万千担忧，也不可为旁人所见。

“小仙虽有吞星琢月之能，但此二凶星之难实非小仙能力所及。神农鼎破碎千年，天地间确是再无可镇住这场浩劫之力啊。”

太阴星君不过小小月神，怎么可能有此神通。

“如此说来，便是无解？！”

天后有些恼太阴不力，她要的可不是这样的回答。

“若可寻回神农鼎碎片，重修神器。再以神力助其催动天元，或可免此浩劫。”太阴赶紧答话。

天后听懂了太阴言下之意，心下略略思量了片刻，未再出言，只懒意轻挥了一下手腕，示意太阴退下。

找寻神农鼎碎片，还要以神力催动天元，如此神通，纵眼如今的天界，怕也唯有太子能为此事了。

可是，上次天魔大战便是九洺以一己之力揽六界之危局，若不是事后他沉睡千年，以其威望，必是天后大权的极大威胁。

如今若再让他救天界于此擎羊地劫之难，岂不是又给了他出位之机。届时，天界仙神势必又将非议天后统御六界之能不足，而拥太子夺其位。

天后千年来这般苦心经营，断不可能如此成全太子。

而反观自己，千年来她虽以霹雳手段屠魔族，灭花界，更是不惜以惩戒仙神而博出些许威严，但在那一众腐朽顽固的仙神遗老眼中，终是不被认可。

即便天后自认千百年来统御六界尽心尽责，从不敢有半分懈怠，于他们看来，依旧不过是浮于表面的虚张声势。

她缺的，正是一个拯救苍生，力挽狂澜的机会。

只有如九洺那般为天族、为六界立下显赫功勋，才可令那一众食古不化的仙神忘却她昔日人鱼族落魄公主的身份，正视她统御天地的才干。

如此细细思量一番，天后便定了谋划，此番无论如何，必得是由她来为天界平此浩劫，方才可堵住那一众老顽固的悠悠之口！

好在眼下，纵使那九洺天上地下寻历千年，却也不曾找到哪怕一片神农鼎碎片，看来他确实与那神农鼎也没什么缘分。

为今之计，便是赶在九洺之前尽快集齐神农鼎碎片，即可完成重修神鼎的第一桩不世之功。至于催动天元，她自有办法。

“谁！”

正在天后凝神思量之时，突然觉出一股邪魔之气在殿外徘徊。

不由多想，天后未起身就迅疾向殿外冲出一掌。威力之大，竟隔墙将殿廊的玉柱击得粉碎，更是将那在殿外伺候的一众仙婢吓得魂飞魄散。

而那邪魔反应极快，几乎就在天后出掌的同时，登时化作一缕黑云，腾然而起，转瞬便遁走无迹了。

宫中守卫的天兵已及时冲到殿外。

“给我追！”

一声令下，只见一队天兵便瞬间幻身，向着黑云逃跑的方向急急追去。

天后心知，必定又是魔族的细作！如今竟敢侵扰到翠泽宫来了，若再被她遇到，必定叫它灰飞烟灭！

***

今夜注定是个不宁的夜晚。

就在九洺犯疾受苦之际，天后得此天机之时，远离天宫终极之远的鬼域抱犊山亦不安宁。

绵延千里的天诀阵，精魂烈焰蒸腾不息，将整个抱犊山笼罩其中。

天诀阵下，帑狱之底，但见被十几根玄阴铁链紧锁着的一团巨大的黑色魔云被困在正中。其间，万千光剑由四面八方刺穿魔云而过，白光刺入，浸血而出。

每每万箭穿心，那团魔云都必定血流如注。

但那魔云似是对这万箭穿心之痛习以为常，虽依旧痛苦万分，面上却毫无波澜，只身下的地面早已被千年间未曾断绝的血污染做一片浓浓的黑色。

却在此刻，已在此封印千年，神魂饱受万箭穿心之苦的魔尊南玄，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一般，突然发出响彻帑狱的瘆人狂笑。

那噬人的恶魔之眼发出炽烈的凶光，那痴魔而暴戾的狂喜，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再一次屠尽万灵，血仇得报，终于成就毁天灭地之壮举的景象……

***

“荷花！臭龙你别过来……，放开我的荷花！……”

当小锦鲤从昏睡中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却不知自己昨夜所受的伤，已被九洺以仙灵度化疗愈了。他还没从昨夜的惊恐中清醒过来，却再一次被眼前的光景惊呆了。

这，这里昨夜不是被那血龙冲撞得面目全非，成为一片废墟了吗？

怎么，怎么现在处处都完好如初了呢？难道，昨夜都是梦？怎么可能，那情形分明十分真切……

荷花！荷花还在吗？小锦鲤最紧张的还是灵汐，来不及分辨是真是幻，便赶紧环顾周遭，搜寻灵汐的身影。

“小锦鲤，你总算醒啦！怎么样，我找的地方睡着还不错吧。”

灵汐幻作人型，正在小锦鲤身后的荷叶上依偎着晒天光，见他醒了，一如寻常的平静而欢喜。

“灵汐！你……没事？”

小锦鲤还是不敢相信，既不敢相信自己昨晚是做梦，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没事儿啊？你怎么跟临渊、飞渡一样，大清早就神神叨叨的，好生奇怪啊！”

灵汐今早一醒来便被那两位仙侍问着同样奇怪的问题，现下就连小锦鲤也神经兮兮地，真是令她糊涂。

“哎呀！”

灵汐突然大叫一声，吓得惊魂未定的小锦鲤直接从荷叶上跳了起来。

“怎么啦！是大龙？哪儿！他在哪儿？”

小锦鲤俨然惊弓之鸟。

“什么大龙啊，是你！小锦鲤，你能说话啦！”

灵汐兴奋地坐起身来，欢喜极了。

“小锦鲤！这天宫太神奇啦，咱们才来了一天，你就能说话啦！”

“我？”

小锦鲤刚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听得灵汐一言，这才反应过来，心头一阵欢喜，确是压过了之前的恐惧。

“是啊！真的！我，我说话，你还能听到！哈哈哈哈哈哈，太好啦！”

“哈哈哈哈，嗯嗯，太棒啦！”

灵汐笑起来还是如在京华幻境一样的没心没肺。

“我，灵汐最喜欢的小锦鲤，我能说话啦！”

说着，小锦鲤一跃跳入寒潭之中，也不觉潭水刺骨了，只围绕着灵汐一个劲儿的潜下去，跃出来，欢喜得不得了。

两人的快乐从来便是如此简单。

“何止会说话，这寒潭乃是六界源眼，上通天河与天池，下接神州四海，直至归墟。日后只要你在这潭中好生修炼，还可以如灵汐一般幻作人型。”

许是在寝殿中被外面的动静扰了清净，九洺步出阳明宫，一路行至明泽潭边，对着小锦鲤说道。

“你……”

小锦鲤见着恢复如常的九洺，仍是心有余悸，瞬间收敛欢喜，吓得赶紧游到灵汐身边，不敢出声儿。

“灵汐，如今你这灵宠修炼得小有所成，可与人交流，你不如给他取个名字吧，也免得日后天宫生灵繁杂，丢在这寒潭之中寻不见，找不着了。”

九洺也不知是故意找个话题还是怎么，就随口提起了这一节。

“名字？”

灵汐自是全然想不到这些的，她都不知道这世上会有生得一般模样的生灵。

“是呀，见我第一面的时候，你不是也问我要名字来着。”

九洺看着灵汐傻乎乎的样子，想起昨日初见的情景，仍觉得莫名有趣。

“哦哦，那，那我的小锦鲤就叫，就叫‘灵汐最喜欢的锦鲤’好了。嗯，这名字好找。”

灵汐的脑洞果然不同凡响。

正巧过来送吃食的临渊和飞渡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九洺那千年冰川的脸上也生硬地挤出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奇怪表情。

“这，似乎不太……”

“我劝你还是给他起个正经名字好些！”

一大早就赶来看热闹的莫斯年刚巧也到了，对于这小妖和这不起眼的小锦鲤竟能双双躲过昨夜一劫很是惊奇。

但更令他惊奇的是，这小野妖惊世骇俗的脑子，难道是修炼的时候被炼化掉了吗？

“你家殿下都说了这锦鲤早晚会成人型，还‘灵汐最喜欢的锦鲤’，这是有脑子的生灵能想出来的名字？你也不怕他以后在天宫行走，人家这样唤他，给你家殿下丢脸！”

“你这臭药童！我的小锦鲤，我就喜欢这样唤他，要你管！”

灵汐见着这讨厌的莫斯年昨天羞辱她还不够，竟如此阴魂不散，真真是一百个讨厌。

“你们两个，总不过才见了两面，怎得次次都能吵起来。”

九洺对此确是招架不来，他还是把话题及时拉回来得好：

“灵汐，小锦鲤生性灵动活泼，日后必定命数不凡，确实不应取个如此随性的名字。”

“听到没有，你家殿下也看不过去啦！”

莫斯年还是不肯罢休。

“那，那我想不出了。”

灵汐见着九洺也不帮自己，心里很是不爽，但一时间也想不出，又不想让莫斯年看笑话，便索性开始耍赖了。

“天地间竟也有如此蠢笨的小野妖，九洺，我就说你是自找麻烦吧，你呀，以后有得烦喽！”

莫斯年继续不依不饶。

“斯年，你就少说两句吧。”

九洺真是拿莫斯年这脾性没办法，眼下自己夹在二人之中，竟有些为难。但自己找来的小妖，还是得自己管的。

“灵汐，要不我替你给小锦鲤取个名字可好。嗯……，不如就叫‘锦辰’吧，万里遗锦衾，耿耿辰与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