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莫名其妙的相遇

门外几多波折之时，明堂之内的热闹亦是片刻未停。

这不，灵汐这丫头正急急奔进内里，四处乱撞了。

灵汐一边抱着满怀的院衫、书袋还有左一包右一包的小点吃食，脚步匆匆直冲向前。

一边渴眼瞧着这满院富丽堂皇的宫舍高耸云间、精雕巧致的庭院山水相连。

还有周身英姿风发的仙师院生三五结伴穿行其间。

有捧着厚厚的典籍御剑而行的，亦有列卷成画秉棋对弈其中的，更有信手幻雨如海尽收杯盏闲作乐的，个个身怀绝技又那般如视寻常。

怎不叫这初来乍到的小妖看的眼花缭乱，兴致盎然。

“一应之物放在这里便是，你们都退下吧。”

这边厢，狐帝安歌刚刚应付完累人的晨宴，落得片刻安稳，便索性屏退左右侍从，以免太过招摇。

在湖心小榭中休整片刻，心中却仍晨宴之上漏掉的一环耿耿于怀，不知当真是天后日理万机忘了此事，还是……。

罢了，好在来日方长，她既已熬过飞升，便就已然是为仙身，那些虚名不过迟早。

思量至此，她即起身也行在廊桥之中，一面信步往内院处去，一面略有些怅然得闲观庭院风景。

待到安歌终于寻到东序西厢庭院处，已有小厮专门等在这里为她引路。

毕竟她身为狐族女帝，更已飞升成仙，自是不必与一众妖族新生同住。

院内专门为她安排了一处静雅的别院，倒还算是贴心。

“仙上这边请。”

小厮本已等候多时，依在月亮门边正犯困呢，恍惚觉着身边有人。

抬眼处一袭明艳的缎绣九尾红衣就晃在眼前，心头一紧，自知来人必是狐帝，不敢怠慢，便急急起身恭敬引着她向幽径深处的别院。

安歌未做声，只一路随小仙侍入了为自己安排的别院之中。

“仙上，内里所用之物皆已齐备，若还有所需，仙上随时吩咐即可。”

小厮带她进入西厢别院，不敢入主室，只在门外恭敬候着。

安歌步入内里，简要吩咐打点几句，便打发了小仙侍，顾自一人在屋内稍作休整。

实则一路行来，她都盼着姑母黎音能前来一叙，哪怕只是过来寒暄几句也好。

可奈何，一路且行且盼，也终是未见姑母身影，许是姑母在天界颇受天后重用，事务繁忙吧。

此际，离行入堂礼的时辰还早，确是来得及重新梳洗一番沐浴更衣了。

随即便褪下层层衣裙一一叠好收起，又备好崭新得不见一丝皱痕的青衿，入了卧房内里隔间屏风后面。

再看灵汐这边，一路的新鲜景致都看了个遍，才想起刚答应了锦辰要先去挑间上等斋房来的，便又兴冲冲绕过热闹人群，往庭院深处寻着。

可这明堂之大，纵横何止千顷，更不要说还分她现在根本看不出的上下九层，时空虚实四象。

即便是在此修习百千年的仙生们穿行其中都随时可能迷路，何况是灵汐这头一次进来的。

离了人群才没几步，她就找不到方向了。

好在所处尚不算太过偏僻，刚好远处有位仙生经过。

“这位师姐，请问东序的斋房怎么走啊？”

灵汐见着，赶紧上前施礼，恭敬问询。

“你是？妖族的？”

那师姐见她满怀繁杂，满眼新奇的模样，一眼看出她必是今日新入明堂的，那必是妖族。

便瞬间没了本还略显和悦的神情，换做满脸的不屑和嫌弃。

好像碰到灵汐便是今日最大的晦气似的，那白眼，都快翻到灵汐脸上去了。

“正是。今日刚入明堂，有些辨不清方向，还请师姐指点。”

灵汐自是看出这位师姐的轻蔑态度，虽有些不解，但也未做争辩。

“指点不敢当，东序，百来年没人用了，我也没去过，你且自己找吧，大抵向东一直走也就是了。”

师姐寥寥几句，已是傲慢至极，也不等灵汐再多言，便极不耐烦地原地幻身而去了。

灵汐顿在原地，原本的好心情竟被这莫名其妙的仙生扰了兴致。

这个师姐，话也没说清，路也没指明，就这么走了，真是失礼。

下次让她再遇到，一定同这位师姐好生说道说道！

算了，还是先选斋房要紧，一会儿还有入堂礼，别耽搁了才好。

东边是吧，那就是这边，一直走，一直走。

不想，灵汐就这么顺着庭院小路一直向东，却越走越是少有人迹，越走越是曲径幽深，最是这周身无人的僻静处，即便是白日里，也令她难免生出些不安。

毕竟，这情景与几年前她独自闲逛天庭时误闯梓苑的感觉极为相似。

那次差点送了小命的经历，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因而此际心中早已嗵嗵鼓响，忐忑不已。

终于，小路尽头，隐约一组山石层叠错落，在氤氲仙云掩映之中露出围墙。

灵汐登时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仔细打量墙内院舍，确不似讲习的大殿厅堂，那必定就是斋舍了，肯定错不了！

灵汐绕过院墙，见正门无人，心下窃喜，看来还是自己机灵，旁人都只一门心思去大殿候着，哪里知道选到上好的斋舍才是此后修习最打紧的一环。

这些经验，可都是临渊、飞渡着意帮她打听来的，甚是紧要，甚是紧要啊。

还别说，这明堂就是不同凡响，就连给院生住的斋舍都这般精巧雅致。

虽不似九烨的云中阁大气磅礴，但也绝称得上内有乾坤了，花厅书房样样齐备，亭台小榭点缀其间，竟然还有山石秀泉供她栖息，实在是太过周到了！

小院之内转过一圈，灵汐自然要进主间里再瞧上一瞧。

推门而入，空无一人，当真是更合心意了。

左右三两处闲步，内里梳洗凳上规整放着的青衿衫引得了她的注意。

灵汐上前几步，拿起来仔细瞧着，原来房里自是备好了新院衫的呀，还是清雅的藕紫色，看着就一股子脱俗的仙气。

远比九烨给自己和锦辰准备的天青色院衫好看多了。那件青衿看着就像是没什么仙品的小学徒穿的，一点都不光鲜。

“嗯，还是这件好看！”

灵汐自是想都没想便随手将自己的青衿放在一边，转而换上了这件藕紫色的光彩青衿，还不忘在妆奁的铜镜前美美的照了照，不觉发出感叹。

别说，这身衣衫一穿上，自己还真就有了几分得道仙生的神采。

“外间何人？”

内里还在沐浴的安歌听得动静，下意识警觉。

因着满身皆是天雷打下的伤处，痛楚自不必说，最是自知修为尚未全然恢复，因而处处必得分外提防才是。

“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灵汐却被吓了一机灵，还以为只有自己来得最早，却不想竟有比自己还抢先一步的。

“本君不需伺候，出去。”

安歌听清外间确是女子声音，才回过神儿来，这里毕竟是明堂之内，哪里会有什么贼人。

大抵应是进来伺候的仙娥罢了，这般思量着，便也宽了些心，却仍是心存些许防备。

“伺候？”

这人还真不见外，大家都是入明堂修习问道的，谁要伺候她！

哪来的这么大派头，看来必不是个好相处的。

灵汐听得心生不悦，便也不怎客气：

“你在里面，我不便进去了。但既是今后要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你我便先说好了，既然你是先来的，那这间主室呢，便让给你了，反正我平日里也不怎爱在屋子里待着。但是有一条，你必得先答应我，就是外面山景之下的那潭湖水，至少要分我一半，其他地方随你皆可，唯有这一处我是绝不会让的！”

未及灵汐说完，窗外传来了远处的钟声。

几道沉厚钟鸣，传至内里已将灵汐的声音浑然淹没了。

安歌听得不怎真切，更觉莫名，只觉这外面的小仙娥好像不太懂事的样子，不叫其近前侍奉怎还这般怨气。

若是在狐狸洞，胆敢这般轻谩的小侍婢，怕是早就被她一掌灭迹了，奈何此处不比妖界，寄人篱下也只得曲意强忍。

“这钟声……”

灵汐正顾自说着，突然辨出钟声，这才想起还有要紧事，便匆匆抓起书袋就往外跑，还不忘好心提醒了里面的那个素未谋面的新舍友一句：

“马上就要行入堂礼了，你快收拾吧，我先走了啊……”

灵汐一溜烟儿奔出了院子，幸好有连绵钟声可循，礼堂所在倒也不算难找了。

只留下还有些愠怒的安歌兀自留在屋里，虽对这小仙娥的放肆口吻极为不满，心念着若下次她再敢这般放肆，必定要好生教训一番才行。

但眼下确是如她所言，此际就快到入堂礼的时辰了。

安歌起身出浴，转过屏风之外更衣时，却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件青衿被动过，原本明明是藕紫色的仙生青衿，如今怎么换成了……天青色。

这明明是未飞升的小妖所着的低等院生服制啊！

更何况，这上面还……

安歌对着这件青衿，真真是说不出的气愤，可恨那小仙娥跑得倒快，看回来怎么收拾她！

钟声再度传来，时辰不等人，今日可是第一日入明堂，万不能有失。

安歌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先穿上这件青衿，强压下一肚子的怒气出了门，往礼堂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