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夏日的阳光穿过层叠的枝叶罅隙,斑驳光点洒入林间,清泉潺潺流过,蝉鸣不断。
清澈泉水向树林深处蜿蜒,越深入越幽静,虫鸣声渐渐消失,仿佛来到另一方世界。
流动的泉水在这里静止,表面甚至凝结起不符合时令的冰霜。
在冒着寒气的泉水中央,神宫寺奏披散着银色长发盘腿坐在那,身上只穿着轻薄透肤的白色中衣,半遮半掩勾勒出极佳的身段,面色红润,细腻的汗不断渗出,略显单薄的胸腔极力压抑似的起伏着。
闭上眼长睫轻颤,呼吸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清晰可闻。
这副惹人遐思的模样若是落在外人眼里,怕是根本不会觉得他是在忍耐着怎样的痛楚,而是陷入了缱绻旖旎的春梦之中,犹如浮出水面寻找猎物的水妖般蛊惑人心。
自从三年前中途离开水潭,神宫寺奏前16年稳固好的根基就被扰乱了。
从此副作用发生的间隙逐渐缩短,从一年两次变成现在的一年四次,而且每一次持续的时间与强烈程度都在直线上升。
他感觉自己的经脉与骨血中那股沸腾的热意在逐步膨胀,下一秒就要冲破桎梏喷薄出炙热岩浆,把他灼烧融化,最终成为一滩灰烬。
不过当疼痛超过了阈值,就没有那么难熬了,且系统会想尽一切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虽然没多大用处,却也是消磨时间的途径。
只是一直有人不会让他顺利度过这段煎熬,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万籁俱寂,神宫寺奏却像是察觉到什么倏地睁开眼,身体向□□斜,同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在他耳边划过。
粉色短发的少年见偷袭未成,立刻收回攻击的右手,面不改色地伸出左边的手发起连续进攻。
神宫寺奏直接将攻来的手抓住并向下一扭,另一只手掐着少年的后颈往水中按去,少年整个人就被他脸朝下按进了水里。
少年剧烈地挣扎起来,手挥动着掀起层层水花,溅在神宫寺奏身上和脸上,但后者却神色泰然佁然不动,任他怎么扑腾都没办法从水里起来。
半分钟过去,少年的动作又剧烈了几分,同时伴随着一连串气泡咕噜声。
神宫寺奏依然没有松手,半垂着眼睫,面色无悲无喜,宛若一尊静止的佛像,眉眼镌刻着神性与慈悲。
等到少年挣扎的动作变得缓慢无力,仿佛逐渐失去生息一般时,神宫寺奏才放手,重新盘腿坐好,闭上眼,任由少年的身体向下沉去。
生命值完美卡在10%的宿傩用仅剩的一丝意识控制身体,猛地从水潭中抬起头,大张着嘴贪婪的呼吸着,然后弯着腰狼狈地将呛的水吐出来。
睁开眼,两对眼睛都布满了血丝,诡异的黑色纹样使他原本俊朗的面孔显得更为邪性,一眼便让人心生惧意。
宿傩险些被神宫寺奏淹死,虽然知道对方并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但经历过濒死之后仍满肚子怨气。
“喂,神宫寺,你是
不是病入膏肓了?”宿傩三年来虽然没有一次战胜过对方,嘴上嘲讽的功夫却越来越厉害,“等你快挺不住的时候,我就是给你续命的药吧。”
“换了别人可能会为此感恩戴德、深感荣幸,毕竟你可是光风霁月的神子嘛,但是我不一样——”
“我会好好为你送终的,你就安心地下地狱吧。”
少年说完,勾起唇角笑容恣意,没得到对方的回应又故意笑得更大声,眼前红光一闪便血兽被拽了出去。
聒噪的笑声戛然而止,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宿傩用反转术式治好扭伤和拖拽的刮伤,浑身滴着水往回走。
少年不过15岁,身量就已经抽条得很高,如今已经到了神宫寺奏下巴的高度。
他四肢修长,皮肤为健康的麦色,身上还覆着一层线条流畅的肌肉,为了方便两对胳膊活动,他只能穿着袖口宽大的女式和服,但人们往往不会被衣服款式吸引,而是他最具标志性也最突出的脸与上肢。
神宫寺府中没有人不知道神子养了个畸形怪胎,三年前差点咬死人,如今长大了更没有人有胆子凑上去找死。
宿傩双手交环,慢悠悠地走在回院落的路上,同时享受着家仆们暗搓搓投来的目光,或恐惧或敌视,都让他心情愉悦。
从暗杀失败的挫败中恢复了心情,宿傩开始琢磨还有什么办法能让神宫寺奏吃瘪。
然而神宫寺奏几乎没有弱点,不用术式也能把他压制得抬不起头,哪怕是现在这种负面状态也能准确出手,更何况他本身的自愈能力,根本就是杀不死的存在。
宿傩也想过拿神宫寺奏的父亲开刀,但他还没接近家主的所在处,就被神宫寺奏察觉并截获。
宿傩所面对的俨然是死局,但他并不会坐以待毙。
走进院落,宿傩看到一个身影,随即露出戏谑的表情:“你还真是孝顺,神宫寺对你稍微好一点,就美滋滋地跑来给他当乖儿子,就这么想被人渣夸奖吗?”
同样15岁的黑发少年正在洒扫院内的落叶,听到嘲讽也没有停下动作,具有东方古典韵味的俊雅面容沉静如初,淡声道:“你错了,宿傩。”
“嗯?我哪里错了?”宿傩闻言嗤笑一声,抬起下巴神色不屑,“继续用你的灵视听,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说,麻叶童子。”
黑发少年并不能自由控制灵视,所以宿傩的心声尽数落入他耳中。
“神宫寺殿下不会这么做的,你的妄想也只是妄想。”麻叶童子转身面向宿傩,“你要是再做出今天这种事,我会阻止你。”
宿傩掏了掏耳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真不知道神宫寺奏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让一个能看穿人心所想的人对他肝脑涂地。
之前那个白痴神明可以理解,但在麻叶童子面前,一切虚伪的行为都是无用功。
难道是靠那张脸?
想到麻叶童子看神宫寺奏的眼神,宿傩觉得很有
可能。
无论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宿傩的想法,麻叶童子在心里为神宫寺奏感到不值,甚至内心滞塞,希望那个被神宫寺奏投入精力最多的人是他自己。
天知道麻叶童子在得知神宫寺殿下亲自教授宿傩知识时是多么嫉妒,结果这家伙不但不感恩,还用自己的恶意臆测神宫寺殿下的行为。
若不是不愿顶撞神宫寺殿下,他早就动手处理了宿傩。
现在他能进入神宫寺奏的院落都是靠这些年的不懈努力换来的结果,虽然神宫寺殿下对他依旧不冷不热,但是能经常看到对方他就满足了。
所以他不会让宿傩坏了好事,任何会威胁神宫寺殿下的事物都是不容许的……
宿傩的心声再次传入耳中,麻叶童子这次却像是听到什么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似的捏紧了手中的扫帚,冷声道:“停下你的臆想,不许你污辱神宫寺殿下。”
“怎么?或许你该去看看那家伙现在的样子——”
“闭嘴。”
宿傩盯着他看了一秒,随后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
两个少年再次不欢而散,表面相安无事度过了两天后,神宫寺奏回来了。
照例沐浴更衣后,第一件事就是惩罚暗杀失败的宿傩。
神宫寺奏不太乐意在这种天气大动干戈在物理层面惩罚对方,估摸着时间也快了,便展开领域,让宿傩来到无间炼狱最后一层。
做完这一切,神宫寺奏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让木匠做的躺椅上,修长的身体被单薄透气的夏衣勾勒出明显的曲线,长开的五官秾丽明艳,如缎的银发拢到一边,露出如玉颈项。
银发青年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部位都生得极为精致,闭着眼躺在那不动时如同逼真的人偶,让人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了对方。
麻叶童子站在不远处看着,眼神克制又希冀,但仍是没有走上前。
神宫寺奏知道少年就站在那里,却不明白为什么一直站着不动,在心里道:好热,要是有人给我扇扇风就好了。
“……”麻叶童子眨了眨眼,转身从房间里找到一柄扇子,走到神宫寺奏身边轻轻扇动。
这样……会好点吗?
感受到微凉的清风,神宫寺奏舒适地眯起了眼,像只慵懒的白猫。
看到青年明显满意的表情,麻叶童子得到了鼓励一般,手上扇个不停。
神宫寺奏歇够了,抬手按住扇子,睁开一只眼瞥向麻叶童子,“可以了,你不是来当仆人的。”
“是。”麻叶童子被看得心跳微微加速,垂下眼将扇子收起来。
“学习上有什么问题?”虽然神宫寺奏在这方面教不了太多,却也可以指导一二。
况且这孩子完全把他当金大腿抱,他也不好直接踢开人家。
麻叶童子早就在等这句话,于是说出了自己准备了很久的问题,争取多和神宫寺奏多待一会儿。
神宫寺奏结合实际情况回答了他的疑问,麻叶童子看
得认真,最后还不小心碰到了神宫寺奏的手,连忙收回并蜷起手指。
【麻叶童子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78】
只是摸个手而已……
神宫寺奏盯着好感度,随后就让麻叶童子回去继续学习。
听到了心声的麻叶童子:能摸到手就很满足了!
麻叶童子的好感像水一样温润,也很注意分寸,神宫寺奏把他的好感总结为尊敬,毕竟他也算是长辈。
但是即使身在远方,羂索的感情也能像阴雨天的湿冷霉气般传播过来。
最初的时候还会表面伪装成汇报工作情况,一个月左右送来一封。
之后慢慢地加入了自己的思虑,但神宫寺奏并没有干涉他的行动,半个月一封看一眼就放在边上。
自从羂索成为涅槃教的新领袖后,一封封信件就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刚过了五六天,又一封飞鸽传书送到神宫寺奏的桌上。
神宫寺奏不用看也知道都是对方在倾诉思念,有时候他真的挺想让羂索在平安京孤独一辈子。
别回来了,糟心。
明明他不在边上,羂索还能自顾自上涨10点好感度,现在已经是93的好感了。
不像宿傩,只会负增长,如今已有-30。
神宫寺奏摊开一张信纸,毛笔蘸了蘸墨水后,提笔就在纸上落下三个大字:
【滚回来】
于是信鸽载着这沉重的消息飞回,估计要不了半个月,羂索就会屁颠屁颠地回来。
到那时,宿傩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考验。
而不是他修改过的过家家领域。
领域中——
宿傩毫不费力地消灭了杂碎咒灵,一步步向高处走去。
在至高的王座上,迎接他的并不是最高级的咒灵。
而是他在这些年里唯一的噩梦,神宫寺奏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