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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们执意如此,船夫摇摇头,不?再?多劝,载着琵琶女,划船离开。
三人漫步西林,毛毛雨渐停了,不?曾湿襟袖。远眺湖光山色,近有古亭绿竹,老松茵草,大为可爱。
彭生与方?生都感慨:“文章常伴湖光色。即使不?入祖坟,葬在山光水色中,也足慰平生!来来来,取酒来,我们祭小玉!”
其实,他们并不?信有鬼。
只?是,作为文坛新秀,不?来西林一趟,不?说自己“偶逢卫女魂,邀为作新诗”,都不?好拿出去?吹嘘自己是才子。
虽然实际上绝大部分人也都不?过是来亭中一坐,祭拜一下卫小玉墓。然,心知肚明归心知肚明,风雅样?子总是要做的。反正睡过一夜,等回家去?,描写怎么遇到卫女魂,那还不?都是靠一支笔,一张嘴!
像那个姓王,装疯卖傻,搞得自己真遇到过女鬼似的,那才是下等玩法。
但?他们来回找了一圈,走过竹林,寻过老松,甚至把整座小丘山都翻了一遍,却?都没有找到卫小玉的坟墓。
其时天光已黯,黄昏日落,郁闷而?返,坐在亭中,三人只?得倒了酒,打算自己喝掉。
刚举杯,忽然,风雨作,松竹簌簌声。
风卷雨,扑入亭中。
山风凉,吹鼓袍袖。山雨冷,滴进碧酒,点?出波纹荡。
“啊呀!”他们酒杯一歪,酒洒亭中,溅到了亭旁的一株兰草上。
方?生可惜不?已:“这?酒是上好的女儿红,不?想?小玉尚未得饮,先送予山风野兰。”
“老彭,小郑,你们觉不?觉得,越来越冷了。这?风一刮,雨一吹,我穿了三层夹衣,尚觉寒意……”
彭生不?以为意:“现在还不?到三月。山脚下,又是湖边,又下雨吹风,就是冷一点?。谁叫你衣服穿少了。”
但?很快,天越来越黯,风雨愈作,松摇竹动。
小郑年少,耳目灵敏,他忽然听到伴随风雨而?来,像是车马辚辚声。
附近少有人家,何况这?只?有车声,无有马鸣。
他神色微凝,对同伴“嘘”了一声:“你们听。”
轮滚滚,压绿茵。
随风伴雨,一个低柔婉转,吟哦般的女声,断断续续,又远而?近,渐渐清晰:“春日桃柳,夏日荷;秋来桂子,冬来雪……”
风雨中,马车至。
这?是一辆女眷喜欢的油壁车。整洁小巧,不?失精致。
它缓缓驶来,却?停在略远处的松柏下。
彭生性?呆,见此,笑?道?:“莫非还有哪位女郎,与我们同祭小玉?”
那匹拉车的马儿抬首,嘶咴一声。
油壁车的车帘被慢慢卷起?。
车中果然坐了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车帘半卷,半边容貌露出。只?远远看?了一眼,彭生、方?生都浑身酥了。
雪肌肤,云鬓发,水容姿,虽天色暗了,又离得稍远,看?不?清太具体的形貌,但?衣裳华美,风姿绰约,风情万种。
油壁车中的女郎大约也看?见了他们,并不?言语,只?含笑?相招。
方?生喃喃自语:“她对我招手,她让我过去?……”
彭生说:“她是叫我过去?。起?开!”竟自站了起?来,就往松柏下的马车走去?。方?生不?甘示弱,连忙跟上。
小郑大骇:“二位,你们且住!你们没看?见吗,马车旁是……”
他忽然又无声了。
彭、方?二人没有察觉,只?争先恐后,朝油壁车而?去?。
渐近,渐近。
近到,他们靠近了车壁。
然后,他们终于看?清了马车的模样?,也看?清了美人的模样?。
马车的油壁破着洞,油纸泛黄,攒了浓厚的灰尘。
女郎端坐车中,车帘残破,衣裳败损,是被风缝补在一起?。
那极清妍的容色,对他们展颜一笑?。
车旁紧随属于亡者的翠色火焰,在雨中亦不?灭,发着冰冷的光。照亮了她的模样?。
她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肤均泛着青,落着泥土。唇色用虫豸的血涂红,牵开时,没有露全的另半边朱颜上,蛀着黑漆漆的大洞,露出其下的白骨。蛆虫在洞里爬来爬去?。
半是骸骨,半是红颜。
她仍是笑?,唇却?不?动。
同样?烂出洞来的修长脖颈里,声带早腐。
一只?慵懒地趴在她喉骨上的金龟子,发出低柔婉转的女声:
“多谢你们祭拜我。那杯酒我已经饮下。”
“松柏就是我的墓,亭下就是我的骨。”
“我乘油壁车,候君西林中。请君为我作新诗。”
便伸出爬满兰草的手骨,邀请他们上车同游。
车旁的马也嘶嘶而?叫,亲昵地蹭着他们。
它竟不?是活生生的马,而?是无数松针、竹叶编织而?成。
风雨夕,冷翠烛,油壁车,尚存皮相的腐烂美人。
彭生、方?生本应害怕。
但?此时,被这?样?诡谲的美所动,情不?自禁踩上了车辙。
小郑坐在亭中,急得满头是汗。
他刚才想?提示,喉咙却?忽然哑住了,像是被无形扼住咽喉。张口无言,颤栗感从尾椎往上爬,身体动弹不?得。
而?随着脚踩上马车,彭、方?二人的面色竟然迅速开始转青,神态茫然而?狂热。
风雨渐渐扭曲,松树逐渐化作裂开的坟墓……马车辚辚而?向?墓中……
正此时,晦暗风雨中,银光一点?穿空而?至,将那松针竹叶织成的马劈散,直直扎入泥土中,剑柄还因力道?而?微微颤动。
马车因此而?停。
小郑自惊惶骇然中,见黑天中,红衣少女漫步而?出。
她拔出宝剑,颈上明珠照亮眉目,珍珠发带垂在肩头,薄薄裙摆像花瓣溅了湿泥。
嗤笑?一声:“原来当真有鬼。”
挟剑在手,挽剑,直冲向?马车。
少女柔面如观音,举止却?暴烈似雷霆:“正好,我缺最后一点?炁就能炼化新的脏腑!”
第072章
风雨昏,霜雪剑。
红裙拂过刃身,似猎猎缨。
踏如流星,直击艳鬼。
松树下停着的油壁车,忽闪烁一刻,连带着车上美人,都泡沫般透明。
剑刃虽穿透肌肤,却扑入虚无,深深扎入松柏。
能轻易割开地羊鬼的宝剑,无措地嗡鸣。
缠着兰草的洁白骨手,反而张开冰冷虚无的怀抱,热切将扑到近前的少女揽住。
少女像被一簇泡沫与?湿润的雨气拥抱,夹杂着腐败的泥土腥气、松香、竹香、兰香。因对方太过缥缈虚无,甚至无发力处可去?挣脱。
这个?怀抱一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