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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却一动难动了。
只?一眨眼,那东西又凑近了一些,仰着脸,口中的?腥气都清晰可闻,豆眼里闪着凶光:
“我,到?底,像不像人?”
吕岩嗅到?它口中的?腥气,渐渐,又觉那是一种?芬芳香气。神智就渐渐恍惚。
另一些记忆却缓缓浮出。
隐约中,极小?的?时候,抱着他的?乡下乳母,曾说过的?“精怪讨封”的?乡野传说。
那尖嘴猴腮,头发?泛黄的?老?乳母,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小?郎君,一定要记得,要说,像,像,得罪了大仙们,定要报复你,死,会死……”
是啊,不要得罪,说,像……像……
音刚蕴在舌尖,已经半吐时,他手指忽然一痛。
一个声音说:【笨啊,不能应!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的?黄鼠狼讨封,应了要大祸临头!】
脑子忽然清醒了,身体也能动了,倒退数步,他舌尖吐出:“像……像个大老?鼠!”
话音刚落,那张滑稽又可怖,只?有三人像人的?面庞,不敢置信地待住了。
只?一瞬间,它的?鼻子连着嘴部,忽然向前延长,獠牙中的?中间两颗,暴涨了几?分。不但没有更像人,连黄鼠狼的?部分,都有些异变,竟然真有点?鼠类的?样子了。
此时,那个声音又说:【傻不傻,还不快跑,等着它吃你吗!】
吕岩这才?看清,那黄鼠狼的?脚边,他原以为是几?块石头的?,竟是带着啃痕的?头盖骨!
他扭头就跑!
这时,黄鼠狼总算用前爪摸到?了自家的?嘴脸,登时暴怒!
它灵智未开时,曾以鼠类为食,这凡人,居然害它变得像肮脏的?食物!
呼啸一声,四?爪着地,朝他追去,几?息就追到?了身后。
吕岩尚未反应过来时,脖颈一凉,有什么东西蜿蜒着游出他的?夹衣,盘在他的?脖子上,嘶嘶着,朝黄鼠狼吐了一口气。
气出,顿成?烟雾,弥漫四?下。
雾气还带着一股兰香。
但黄鼠狼受不了,猛地停在原地,哕了出来:“真是……恶心……蛇腥,果然又是你……你愿当畜生,为何妨碍我得道?叛徒!呕——”
“哼。”
吕岩听?到?自家耳边,有个声音哼了一声。
一个冰凉凉、滑腻腻的?东西,从他耳边的?皮肤游过,竟然是一条鳞如银,手指粗细的?白蛇。
他并不怕蛇,但还是惊得差点?往后仰倒。
白蛇用尾巴尖敲着他的?肩膀:“怕什么?分不清谁救命?笨东西,就你,还想当我甥女婿?”
什么——?吕岩以为自家听?错了。
这时,那黄鼠狼又绕过了雾气的?范围,再次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白蛇本来提起精神,要再朝它吐口烟雾,却倏尔直立起半身,僵直,似蛇棍一般。
同时,黄鼠狼也一并僵住了。
概因,烟雾中,伸出一只?柔美?的?手,轻轻一挥。雾气瞬间散了。
走出一个比丘尼来。
比丘尼三十?上下,灰衣,慈眉善目,温柔可亲,半搭着眼,宛如染着檀香的?寺中神像。
黄鼠狼一见,战栗着,便拜在地上:“法?师!”
比丘尼莞尔一笑:“菩萨有命,众生平等,施主多礼了。”
她手中正牵着那个吕岩追寻许久、以为走失的?孩童。
孩童面露孺慕之情,依偎在比丘尼身侧。
比丘尼点?了点?孩童的?额头,温声道:“叫人好找,怎么跑到?此处?明日是大法?会,是菩萨洒下甘霖的?好日子,也是你们晋升的?好日子,你不可再如此顽皮。”
孩童依恋地点?了点?头。
比丘尼又道:“大法?会在即,各位施主,均在菩萨眼中了,祂见不得残杀,众生平等,皆可入我法?会。黄施主,谨记谨记。”
黄鼠狼颤抖着点?了头。白蛇僵硬着,尚未作态,就见那比丘尼手轻轻一拂,神差鬼使,就将白蛇摘到?了自家袖中,也点?着孩童似的?,抚摸着鳞片:“贞贞,你又调皮,作弄镇民了。还是与我到?菩萨座下诵念真经,明日法?会过后,再放你出行。”
说罢,比丘尼牵着孩童,似慢,实则极快地,飘然而去。
黄鼠狼这才?大松了口气。仇恨地盯了一眼吕岩:“算你今天走运,遇到?灵芝庵的?尼姑,捡回了条命!”
便转身溜走了。
吕岩跌坐在雪地里,为今晚遭遇的?一切愕然不已。心里想,这孩童,难道是庙里的?比丘尼收养的?童儿,出来玩时,被那家黑店绑了?如此奇事,明日定要告诉张兄他们。
只?是,那条蛇精……那位救他一命的?蛇娘子,为甚么叫他甥女婿呢?
吕岩呆呆地想。站起来,只?觉腰酸腿痛。
也是,又是追逐那孩童,又是拼命躲那黄鼠狼,折腾了半夜,天都快亮了。
他慢腾腾地往旅店走……不过,总之,这家是黑店,无疑的?了。定要揭穿此等兼行拐子的?恶人。
果然,他往回走的?路上,竟然遇到?了陆续出来放牛、耕牛的?百姓。
天边已经泛了一点?光,将黑不黑,将明未明。于是,一点?仿佛阴阳之间的?残光,借着雪,折射到?了路边的?农夫,乃至他牵着的?老?黄牛身上。
吕岩甫一抬头,神态慢慢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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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店!”
陈二娘忽然睁开双眼,一跃而起,一把拧住了从柜子里钻出来的?店主婆。
张半武那与熟睡无异的?呼吸顿改,一脚踢飞了从床底爬出的?,店主手中的?刀,将他摁到?了地上。
“好对贼公贼婆!”陈二娘冷笑道:“早知你店里有问题,那劣质迷药,我和大哥行走江湖那么多年,一嗅到?茶水,便知端倪。”
此时,天光微亮。
二人正待逼问时,却滞了一滞。
那黑夜与清晨交错之前的?视界中,这一瞬间,被他们摁住的?这对皮肤黝黑的?贼公婆,骤然变成?了……
变成?了……
变成?了,两头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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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岩揉了又揉眼睛,但还是看到?,田垄边,黄牛戴着斗笠,穿着衣裳,手里拉着绳索,直立而行。
而一个麻木的?,不着衣裳的?老?人,正被老?黄牛牵着穿鼻子的?铜环,四?肢着地,以扭曲的?姿势,缓缓往前,口中发?出“哞”的?叫声。
第154章
天大半还是黑的?,鱼肚白只泛了一缕边。
寿阳县的鸡已经恐惧而兢兢地叫了。
千门万户次第醒来。
一户不大的二进宅子里,主人家打着呵欠,从卧室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