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争他们的,李桓安静的坐在侧座上,就当看戏。
不过这戏看的还挺精彩的。
而且他从中也琢磨出一点门道了。
以前李桓对这些事情是没有太多的想法的,缺乏一种政治思维,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政治永远都是最肮脏也是最难琢磨的东西。
不过最近来说,他是在蔡琰的耳提面命之下,对朝廷政治,开始多点思考力了。
本来天子选一个母仪天下的皇后,这种事情,也不是太师能一言堂的。
事关礼数。
董卓除非擅权夺位,废黜天子,不然他就得遵朝廷礼数,读书人,朝廷大臣,世家门阀,都会在这方面死死的咬住,不厌其烦的上奏。
关键还是作为保皇党大佬王允的倒戈相向。
这选后的事情,直接就变成太师一言可定了。
可这就让司空杨彪有些不爽了。
杨彪代表的是关中世家这面大旗帜,关中世家的实力可不差,朝堂上要人有人,地方上更是盘根错节,更是有粮食,也有兵马,在关中的影响力,比西凉政治集团那是更加强盛的。
而且世家门阀最善于经营人际关系,在乱世之中生存,靠的本来就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为什么影响力大,那就是这家女儿嫁给那家儿子,那家女儿又嫁给了另外一家的儿子,直接形成一张大网,一呼百应。
皇后位,天子的枕边人。
这向来就是他们世家门阀的盘中餐。
王允一言不发的把这个位置让董卓来决断,就等于是背弃了他们世家门阀,这对他们打击还是蛮大了。
所以明面上看,世家门阀有和王允之朝堂清流分道扬镳之相。
可实际上,王允这是投诚。
而王允的投诚,也引发了世家门阀和太师党派之间的不和了,为了争取这个皇后宝座,双方之间的蜜月期可能就会提前结束,毕竟太师不能放纵这些关中世家窃取皇权。
双方之间的利益如果不能达成一个共识。
最后分道扬镳,那是必然的。
“精彩啊!”李桓都忍不住想要拍手掌了,坐在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是一百二十个心眼的,王允这老登可能更加阴险一些,他这一招以退为进,直接把整个局势都控制起来了。
他的投诚,绝不可相信。
太师或许对他有几分期待,觉得能收归麾下。
毕竟对于太师来说,蔡邕能投诚。
王允投诚,也不足为奇。
可李桓却不会相信王允,王允这老狐狸,明显是要深入虎穴,卧薪尝胆,等到时机,这肯定就是准备要反了。
在反之前,他选择后退半步。
当然,这半步的后退,可不是给了董卓一个面子这么简单,对于读书人来说,这是没有风骨,是谄媚,今天传出去,说不定他在士林之中经营了半辈子的名声就会付之一炬了。
可收获也是很大的,西凉政治集团和关中世家之间的那点默契,一下子被抹杀掉了,接下来,说不定会剑拔弩张起来。
难道没有人看出来他的险恶用心吗?
有!
肯定有。
只是这朝堂上要论诛心的话,就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世道已经乱了,人心不可测,谁也不能相信谁,所以没有证据的事情,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
对于王允来说,他不介意别人怎么看,只要太师相信就行。
………………
天子选后的事情,点到即止,毕竟只是初选,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时候,等这些秀女入了掖庭,这选后的竞争,才算是真正的拉开序幕。
今日就上了第二个议题。
“太师,眉县之地,小县而已,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在此地修筑坞堡,劳民伤财,更是背弃长安,属下恳求太师,放弃在眉县修筑坞堡之事!”
第一个开炮的是议郎郑泰,郑公业。
郑泰反对吗?
不!
他是赞成的。
董卓不犯错,他们又如何能找到机会,董卓若是在长安待着,就长安如今被李桓经营的开始有了秩序,而且兵马皆在李桓的掌控之中,想要找到机会,何其艰难。
但是他赞成就不能赞成,必须要反对,因为他是保皇党,而且是旗帜鲜明的保皇一党,在他眼中,只有天子,没有太师。
“你在教本太师如何做事情吗?”
董卓阴森森的看着郑泰。
这数日来,反对他在眉县修筑坞堡的,没有一百也有好几十大臣了,但是当面敢和他撕的,也就是眼门前这个头铁的不得了的郑议郎了。
“属下不敢,为眉县生民计,属下只能劝谏太师,不可过于造孽,太师在眉县,征召民夫两万有余,区区小县,人丁数万而已,男女老幼皆上阵,何其悲凉!”
郑泰义正言辞:“太师乃是朝堂之太师,更是天下臣民之太师,岂能如此糟践人命!”
“放肆!”
董卓怒火中烧,他这郑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当真以为他的刀不锋利否。
“臣,有事情禀报太师!”
就当所有人蠢蠢欲动,要不要参与进来的时候,李桓已经站出来了,他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参加这些勾心斗角的议事,今日来了,必有所求。
他打断了董卓和郑泰之间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又一下子注视在他身上了。
他躬身拱手,沉声的说道:“臣恳求太师的,为长安万民计,修筑一座新城!”
“修筑新城?”
这一话,把所有人都打懵了,那眼神都是疑惑了,有些摸不清楚李桓的葫芦里面,卖了什么药。
“李君临,你想要修筑新城?”董卓被郑泰激怒的心,又沉了一下,微微眯眼,看着李桓,越看,越感觉这年轻的意气风发的人,有些让他开始忌惮起来了。
他一直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忌惮。
其实不是忌惮。
是妒忌。
妒忌这青年的年轻。
这年轻的青年已手握雄兵,更是得了不少西凉将的认可,还有,又和关中世家勾勾搭搭的,这让他不得不忌惮了,他一念而起修筑坞堡,何尝不是已经有了对他的不信任,甚至是害怕……
“是!”
李桓点头:“雒阳百万军民西迁,长安已容不下,这些百姓流离失所更是难以度日,城中安置不下,城外无片瓦遮身,他们也是大汉的臣民,是太师的臣民,若是放任不管,必成流民,流民所过,必会影响太师之名声……”
董卓压压手,打断了李桓的长篇大论,他听不下去了,他就抓住了一个重点:“你意欲修筑新城,可否是反对本太师在眉县修筑坞堡?”
这可是送命题。
李桓知道,怎么答,都是错误的答案,可董卓问了,那就要答,不回答才是心虚。
“是!”
李桓咬着牙,应下来了,既然都应了,也不怕张扬一点,本来他的形象来说,就是肆意张扬的,他放肆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臣觉得,太师在眉县修筑坞堡,乃小气之行为,更是折损太师之豪情壮志之举动,吾等西凉将,在太师之号召之下,入中原,定朝堂之动乱,稳百姓之安居,扶大汉之天倾,本就是豪情壮志之举动,既有如此志向,又何惧马革裹尸还,一座坞堡,容得下天下,容不下太师,太师入了坞堡,折了双翼,当让天下诸侯嗤笑不止……”
“你好大的胆子!”
董卓暴怒,双目赤红,盯着李桓:“看来是本太师太过于纵容你了!”
“来人!”董卓怒喝一声。
“在!”
“把他给我打下大狱!”
“诺!”
西凉亲卫拥簇而上。
“滚开!”
李桓气劲一起,眼神氤氲杀意,一瞪,左右皆不敢上前。
“你要反吗?”董卓眯眼。
旁边的吕布更是蠢蠢欲动,手握在了剑柄之上,浑身罡力凝聚,只待一声令下,立刻上前,杀得了最好,杀不了,也趁机把李桓给打残了,这长安,就剩下他这个绝世猛将了。
“臣,绝不会反太师,太师要我下狱,我下便是了,太师若恼怒我,斩了我,我也无所怨言,吾今日之一切,皆乃太师之知遇之恩,无所报,然而,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说!”
李桓昂然无惧:“所谓修筑坞堡,藏匿兵卒粮草,卧薪尝胆以待天下,不过就是怯懦之言,我西凉儿郎,今扶汉室之天,定万民之江山,岂能怯懦,当有面对天下群雄之胆气,既有如此胆气,何须坞堡度日,修筑新城,以彰天下,堂而皇之,何人敢反……”
他拱手行礼,然后淡淡的说道:“今日言尽于此,太师愿意听就听,臣这就领命,去大狱候着,待太师之命,生死任由之!”
说着头也不回。
当日,执金吾李桓被下了廷尉大狱的消息,立刻就在整个长安传遍了,甚至不出一日,京兆皆知,三日之内,整个关中已经闻讯,各部西凉将纷纷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