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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
她还看到了几个玩偶,摆在展柜里。
是零八年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福娃。
汪露曦笑了:“这个我知道,奥运会的时候我还太小了,但我看过开幕式录像。”
袁北扯扯嘴角:“故意的是吧?”
故意提醒他,两个人之间差了点代沟。
“哪有!我认真的!”汪露曦继续往前,“我没经历过你的童年,但你也没经历过我的呀,就算你比我大那么几岁,见识的东西比我多点,但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你别倚老卖老了袁北。”
她歪着脑袋,朝着袁北呲牙乐:“你讲了你的,我也给你讲讲我小时候,好不好?”
袁北看她一眼,步速加快了:“不听。”
“你听一下吧!你听一下!我求求你了!”
“……”
-
晚上去北新桥吃卤煮。
凉菜是刚做出来的,看着很新鲜,汪露曦又点了一份芥末墩儿和姜汁松花蛋。
饮料柜里有冰镇的玻璃瓶北冰洋。市面上最常见的是橘子味和橙子味,喝起来的口感和味道和芬达差不多,但比芬达汽儿更足,要汪露曦来形容,就是有点“辣”,要是再搭配一口芥末墩儿,天灵盖都要通风了。
她看到冰柜里还有易拉罐装的,酸梅味,这倒是没喝过,拿了一罐,尝了一小口,没忍住蹙起眉头。
“不好喝?”
汪露曦抿抿嘴:“……味道有点奇怪,我还是喜欢橘子的。”
“再去拿一个。”
卤煮店装修很老派,木质桌椅,客人也不少,汪露曦去冰柜拿了罐新的,扭头看见袁北坐在拥挤的桌椅之中,那样显眼。
他背影是挺的,肩平而直,其实根本没有他说的那样吊儿郎当或是混不吝,至少在认识的这段日子里,她眼里的袁北一直很端正。
清峻,干净,端正的人。
除了偶尔懒洋洋。
仰头的时候,汪露曦的眼神不自觉划过他的脖颈和滚动的喉结,片刻才反应过来,袁北替她解决了那罐她喝过一口的酸梅味北冰洋,而且没用吸管。
她为此如芒在背,这种最不经意的亲昵往往戳人心窝,仿佛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如此亲密非常。
……有吗?
还是错觉呢?
袁北没有注意到汪露曦的脸色。
卤煮要拿票取,还没叫到他们,于是闲聊之际,他随口问她:“学校哪天报道?”
“九月一号。”汪露曦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你上次回学校是什么时候了?迎新日应该很热闹,要不要去逛逛?学长?”
袁北笑了声:“可能不行。”
叫号的电子音这时候响起了。
他起身去端。
两份一模一样的小肠卤煮,端到面前时汪露曦才懊恼:“我忘了告诉师傅不放香菜!”
“……”
算了,将就吧。
桌上有辣椒油,她舀了两勺,然后抽双筷子,用纸巾擦了擦。
“你刚刚说什么?为什么不行?那天你有事?”
“嗯,”袁北声音很平静,淡淡地,“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
店里很吵,袁北没抬头:“出国,这个月末走。”
汪露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十足讶异:“出国?干嘛去?”
“留学。”
又是一声叫号电子音。
像热闹人间忽降一阵雨,把人声都浇灭。周围霎时变得很安静。
汪露曦一时忘了动作,筷子被她拿在手里,筷子尖儿颤巍巍。
“……去哪留学?”
“瑞典。”
“多久啊?”
“两年,差不多。”
哦。
哦,要去读书。
工作的间歇年,gap一下,重回校园,如今好像是很流行的趋势。
好像是的。她见到社交平台上很多博主都有这样的经历。
挺好的。
瑞典,北欧,I人圣地,听上去也像是袁北会选的地方,应该很适合他。
真好。
……汪露曦脑子里迅速划过了很多东西,但她一样也抓不住。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该难过一下的,因为她刚刚来到北京,刚刚在喜欢的城市认识了一个很精彩的、值得她心动的人,还没品咂出酸甜苦辣,他就要离开。
就好像在车站等车,等着等着,车站搬走了。
该难过一下的。
却又没有难过的理由。
他要去留学,换个环境过新鲜的生活,这是好事啊。
汪露曦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情绪迟到,当下只有惶然。
“哦……所以你前几天说自己有事忙,是在忙着收行李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问了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问题。
“对,”或许是因为她的反应,袁北的声音也变得低而缓,“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好了再走,房子,还有猫。”
哦,对,他还要交代好他的猫。
他一向妥帖的,心很细。
汪露曦嘴唇动了动,呼吸悬于半空,晃悠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有点飘:“那很好啊,哈哈,你不用调时差了啊,到了那边刚好。”
干涩的笑声,伴随这么个冷笑话,气氛陡然变得诡异。
……她的视野里,袁北没有笑。
他只是那样静静看着她,安静地对视,一言不发。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汪露曦很想体面自然地继续聊天,比如问问袁北,关于留学和未来生活的细节,作为朋友,该有这样的关心,可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有朋友的立场,可天知道,她一直以来心里挂念的,琢磨的,从来和朋友两个字搭不上边儿。
她到底想成为袁北的谁,究竟想和袁北建立什么样的关系,只有自己知道。
闭目塞听,又想东想西,汪露曦发觉自己已经在路上漂移了太远。
……
手里的筷子刚刚搁在了桌上,袁北抽了双新的给她:“吃饭吧。”
一长段沉默被终结。
他又开始递台阶了。
汪露曦微怔,看着自己面前那碗没有香菜的卤煮——袁北把香菜都挑出去了,然后把自己这碗换给了她。
旁边桌子落座的是两个大爷,也在等着叫号。北京口音,比袁北重多了,一个大爷咔嗒一声打开大折扇,扇了两下凉风,说起最近的天气:“哎呀,太热了这天儿。”
另一个大爷接话:“快了,立秋都过了,眼看就凉快了。”
是啊,汪露曦想,立秋早就过了。
可她忽然发现自己也没有那样期待北京的秋天了。
袁北就坐在她对面,沉默地吃着东西,因她刚刚舀的那两勺辣椒油,他额头布了些细密的汗,星星点点,脸也有些泛红。
他是真不能吃辣。
但他选择了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