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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洗张口正欲说话,胸口气息一动,手上刀片被机关中的巨力压得偏斜,下滑了半寸。()
抵抗中刀身发出一道短促的、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锐噪音,而丝线也随之迫近一分,逼得她手臂曲折,以一个极艰难的姿势苦苦擎架,当真是命悬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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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鹤仪被那一声听得头皮发麻,瞪大了眼,透过墙边反射出的漾漾寒光,发觉严家那把传承百年,刚硬不摧的绝世宝刀,在机关压迫下,竟隐隐有所弯折。
他想出声提醒,又不敢轻易开口,怕叫梁洗乱了分寸。
而梁洗自知不能硬敌,千钧一发之际,索性把心一横,不要命地松开只手,学着宋回涯先前那般,将刀推了下去,抵在丝线上,人也跟着从缝隙里跳下,单脚踩住刀身,另一脚蓄力往墙上用劲一蹬,人跟纸片似地从交缠过来的网格中鱼跃而出。
那刀顺着她足尖的力道,围着丝线转了半圈,从高空抛落。
梁洗千难万险地逃出死地,双臂下垂,肌肉已是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她不敢多喘半口气,脚下一点,再次腾跃而起,避开数道交集的线条,抓住宝刀,退至墙边,与严鹤仪四目相对,叫道:“赶紧想想办法!你也就一张脑子比我好使那么半点了!”
严鹤仪虽躲在机关疏落处,可全没有梁洗那般蛮横霸道的力气,是断不敢与之交锋的。目下自己亦是抱头鼠窜、步履维艰。本就心烦意乱揉成一团,被梁洗一催,脑瓜子里仿佛有一万个声音在嚎叫,他跟着崩溃喊道:“别吵!我知道!”
二人初入机关阵时,所遇不过暗器箭矢之类的寻常陷阱,步步为营,尚能脱身。
这丝线出现得蹊跷,藏在阴影里,若非严鹤仪目力惊人,二人已身首异处。
与谢府那道机关的运转方式不同,第一道线来得极为迅猛,从背后高处向下斜切,无声无息。
严鹤仪正全神贯注地观察周遭情形,及时发现,拽了梁洗一把,带着她扑倒在地,才堪堪躲开。
紧跟着四面八方又冒出六七条银线,交织成网,向着二人所在处包围过来。并在梁洗抬刀挡住第一根丝线后,机关宛如彻底活了过来,越发繁复密集的丝线接连从暗处切出。
叫人眼花缭乱的围剿下,这些丝线的操纵速度却是逐步迟缓。否则哪还有他们两个命在,早被剁成肉末,热乎乎地奔地府去寻祖宗了。
这机关运行颇为精密,无人窥得他二人行动,亦能灵活索敌,变化万千,防不胜防。
正是因为过于精密,必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严鹤仪脑海骤然开阔,无数嘈杂思绪退去,剩下清明一片。他猛地回头,望向墙角——果然有几根丝线悬在高处停滞不动,似在缓慢调整。
他抬高视线,观察起一直忽略的墙面。
墙上遍布着零散的剑痕。
他原本以为那些刻印,是死在这机关阵中的武林人士挣扎间无意留下的,可再作细看,才发觉诸多剑痕并不凌乱。
()他强行定下心神,瞳孔在前后飞速转动,粗粗印证了一遍,确认那看似随意的痕迹,与下方的谋道丝线在一瞬间会有所重合。
莫非……
严鹤仪浑身血液发烫,从腰间摸出一枚铜钱,两指夹着掷了过去,声线发紧地喊道:“梁洗!用你的刀,抵住那根线!”
铜钱擦着梁洗的侧脸飞过,撞上前方丝线又崩弹回来。
梁洗当机立断,纵是不明缘由,亦随他指示用出了十成的力,两手握住佩刀朝那线条狠狠劈下。
严鹤仪见她行动如此果决,自己反倒生出迟疑。一会儿猜测那不过是机关主人在故布疑阵,一会儿怀疑所谓线索尽是自己在牵强附会。一时间浑身战栗不止,皮肤惨无血色。几乎要脱口再喊,让她自行逃命。
严鹤仪被莫大的惶恐与悔恨所笼罩,又在仅存的理智中保持住安静,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耳边回荡着惊天的鸣响。
梁洗处境委实不佳,她这一停,几乎被困死在重重杀机之中。
随她止住那根丝线,后方的几道机关居然跟着放缓下来。可饶是她下盘四平八稳,仍是被机关逼得不住后移,小腿处已被一根长线勒进肉里。
梁洗不敢回头,只眼珠朝侧面转了半圈,想问严鹤仪这有何用?
她又不是什么铁石金身,小命怕是得交代在这儿了。
梁洗心中憾然轻叹,就在要松手之际,横纵的两道丝线在机关牵引下交叉错结,阻住彼此的趋势。摩擦间发出极为刺耳的噪音,伴随着一道道迸溅的火花,墙后的机关跟着传来卡顿的声音。有近三成的丝线都停了下来。
梁洗大悲又大喜,心神瞬间松懈下来,浑身的劲都卸了大半。那头严鹤仪惊恐至极地尖声吼道:“当心!”
梁洗蓦地收腿,蹲了下去,避开一次斩首的危机。
严鹤仪一颗心七上八上蹦个没完,感觉自己后三十年的寿命都要提前交代给这姑奶奶了,抓狂叫道:“梁洗!”
梁洗抖抖肩膀,无赖应道:“知道了!”
她别过脸去看严鹤仪的表情,发现自己不用死了,有种异常的亢奋,尾巴快翘到天上去,咧着嘴笑道:“快死的又不是你,你慌什么?”
严鹤仪听她说得如此轻巧,恨不得将她的狼心狗肺挖出来吃了,指着她哆嗦道:“你给我等着!你这泼猴!”
这回认认真真研究过两遍,严鹤仪再次投出一枚铜钱,说:“打那根!”
梁洗重振旗鼓,宛若新生,弹了弹手中宽刀,中气十足地喊道:“梁大侠来也!”
梁洗挪闪而去,如法炮制,废掉另外几组机关。
机关阵只余下上方的五六根丝线还在运转,二人连滚带爬,从缝隙中狼狈穿过石道,停在尽头的安全处。
严鹤仪手脚虚软,回过头看那闪着盈盈微光、错综相连的银丝密网,再支撑不住,扶着墙面躺倒在地。
梁洗亦是后怕,拄着宽刀坐下,撕下衣角布料,处理起小腿的伤势。
梁洗吞了口唾沫(),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拍拍地上人的后背,说了句还算动听的人话:“不错啊,我的乖徒儿,还好这回有你在。”
严鹤仪不觉有哪里悲伤,只是眼眶无端发热,有种想痛哭一场的冲动。转过身来,赌气地将梁洗的手拍了开去。
梁洗后仰着头,见识到此地机关的厉害,姑且也收起一身的莽撞,说:“罢了,我们先等等,看你娘会不会来接你这好大儿。”
严鹤仪怒道:“滚!”
梁洗将刀平放在地,右手撑着地面,也想躺下休息。吹开墙角积着的那层细沙,忽然发现石板上隐隐有些字体。
她眸光一凝,拉扯过严鹤仪道:“什么东西?你快来看看!”
严鹤仪凑过脑袋,问:“写的什么?”
梁洗骂道:“我怎么知道?你问的什么废话?”
她抬手挥开上面的沙层,用夜明珠照亮,与严鹤仪一同撅着屁股查看。
对方字刻得本就不深,加上年月磋磨,许多内容已是模糊不清。
严鹤仪指尖摩挲着凹痕,尝试读道:“不留山弟子,宋……不知谁,受友人相邀,追查什么失窃什么东西,循迹入此机关阵。同行人谢……”
梁洗脱口而出说:“谢仲初!”
严鹤仪不作理会,继续念道:“谢那个谁,失散于暗道。如能破阵,留此提示,以供后人参照。”
梁洗等了等,问:“没了?”
“没了。就这几句。”严鹤仪又看了一遍,思索道,“是不留山的前辈。那多半是宋回涯的师父了。当年江湖传闻,宋前辈死于木寅山庄,不成想居然是真的?那宋前辈的尸首是谁带回去的?”
梁洗的脑子这时候跟新的一般擦得灵光,想也不想地道:“只能说明她来过这里,不能说明她死在此处。这机关分明没困住她嘛,还是叫她给破了。”
梁洗直起上身,回首看向朦胧的石道,由衷钦佩道:“不愧是宋回涯的师父,你我差点命丧黄泉,求生已是不能,她还想着救人。”
严鹤仪若有所思地道:“我猜,宋前辈许是猜到,她死之后,不留山门人会来此替她寻仇。担心门中后人同她一样误入机关,是以搏尽全力,以身探路,留下这些线索。算是她留给几位弟子的一线生机。可她在此机关中应当也是受了不小的伤。所以内劲不足,刻字浅淡。”
梁洗趴在地上,对着一排自己不认识的字左看右看,半晌后高深点头,发表自己深刻的见解:“字写得不错,人也很不错。”
“宋回涯都没机会见到她师父留下的这几句遗言,倒叫你遇见了,还承了前辈的恩泽。”严鹤仪感叹说,“梁洗,不留山若是传承未断,你高低该去拜个师门。真是一缘一会,天命有归。”
梁洗一脸虔诚,嘴里冒出个词:“珠胎暗结。”
严鹤仪:“??”
他石化了一瞬,抓狂大骂道:“我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那个……金玉良
()缘?也不对。”梁洗绞尽脑汁地思考(),终于灵光一闪☆()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珠联璧合!”
严鹤仪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
梁洗大为满意,托着下巴自我享受地道:“宋前辈一世清白似日月合璧,我就是星辰连珠。宋回涯嘛,是切下来的边角料,所以与我等凑不到一块儿来。可惜啊。”
严鹤仪提醒说:“那是人家的师父!”
梁洗说:“那是你奶奶。”
严鹤仪吐血道:“你才是我姑奶奶!”
梁洗不知为什么,闷声笑个不停。
二人吵完几句,对坐着面面相觑。
梁洗眸光黑亮,纵是有些难掩的疲惫,也挡不住其中焕发的生机。
严鹤仪扬了下眉尾,刚想说点什么,石道上方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
头顶似有巨物在随机关挪动,簌簌滚落的沙石洒了二人一身。
二人俱是站立起来,贴住墙面。
“恐是山上有什么变故,不宜在此处久留。”严鹤仪犹疑着,半天没说出后面的话。
梁洗听着替他着急,拍了他一掌,心直口快地道:“你这人怎么老是嗯嗯啊啊的?有什么不好说的?就是死了这儿了我也不会怪你。走吧!”
·
机关阵上方,众人也在震动过后,察觉到一阵风雨欲来的危险,眼神无声交流片刻,朝着宋回涯二人身边靠近过来。
“怎么回事?这机关怎么自己动了?”
宋回涯见付有言面色慌乱,抬臂挡住众人,安抚道:“别急。慢慢来。”
付有言抬起头,苍白着脸,轻声说:“这钥匙不对。”
宋回涯:“怎么不对?”
付有言说:“拼不起来!后面的钥匙都不对!”
边上几人勃然变色,喝声如雷:“你小子什么意思?玩我们?你究竟是不是付丽娘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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