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銛身着紫袍,佩金鱼袋,坐在马车里,在一众护卫簇拥下,前来大理寺。到了大理寺,在护卫的帮助下,杨銛下了马车,站在大理寺门口,抬头看着大理寺,嘴角泛起笑容,今日是自己这个三品大员第一次行使权力,一定要办好了,让圣人瞧瞧自己不凡的才能,为日后掌权打好基础。
李渔头戴折上巾,身着青衣,腰挎宝剑,威武不凡,早就站在大理寺门口,等着杨銛了,一见李銛到来,上前几步,抱拳行礼:“见过国舅。”
杨銛只顾着欢喜,并没有发现李渔,闻言一瞧,很是诧异:“王子,你何故在此?”
你给自己加戏,想要过过官瘾,为日后弄权做准备,然而,你又不是李林甫的对手,我前来是帮你,李渔在心里鄙视杨銛无能,脸上堆起亲切笑容,笑道:“父王今日受审,我自当前来看看。”
昨日回到棣王府,韦妃他们一听说李渔找杨銛营救李琰,很是不愤,斥责他乱来,李渔当时撂下狠话,不来看着,那不过是气话。
杨銛插手这事,会坏了李林甫的大事,李林甫必然不会罢休,杨銛才情不行,哪是积年老妖李林甫对手,李僎他们同样不行,此事非李渔出马不可,因而,今日李渔就赶了来。
杨銛颔首:“王子真是好生孝顺。棣王有你这个儿子,真是他的幸运。”
“国舅过奖了。”李渔侧身相请:“国舅,请。”
杨銛昂首挺胸,官威堂堂,威仪不凡,大步流星,昂然而入。
“站住。”然而,看守大理寺的军卒却是拦住他,喝问起来。
这些军卒,都是罗吉二人精挑细选的,个个凶狠异常,杀人如麻,手里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这一喝问,杀气腾腾,很是骇人。
杨銛的护卫们,平日里虽然仗着杨家的势,趾高气扬,然而也未见过如此凶悍的阵仗,一时气沮,不知该如何应对,愣在当场。
李渔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杨銛,在心里鄙视,你的人也太草包了,眉毛一立,眼睛一翻,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好生瞧瞧,这可是杨国舅。”
自从杨贵妃得宠之后,杨家的势力与日俱增,贵幸无比,然多是虚名,因为杨家还无人掌实权。更别说,杨钊也是杨家人,在给李林甫当狗,杨家人又如何,还不是跟狗一样。因而,这些大理寺军卒并不怎么在意杨家。
“此为大理寺,朝廷重地,国舅若是无事,请回吧。”军卒一点让路的意思也没有。
杨家名头很好使,在长安谁不巴结,竟然在区区大理寺,被小小军卒阻拦,不给脸面,杨銛脸色难看,就要发作。
李渔左手轻摆,阻止杨銛说话:“区区军卒,何等低下之辈,国舅犯不着与他们置气。国舅,可有圣旨?”
杨銛颔首:“自是有的。”
从怀里取出,递给李渔,李渔接在手里,展开一瞧,好家伙,这是圣人亲笔手书的圣旨,盖着玉玺,赞道:“好字。”
圣人的字虽然不如李白张旭这些大家,然已自成一家,气象超迈,间架结构精当,力度非凡,端的了得。
圣人有一大帮子文人为他起草圣旨,要圣人亲笔书写的圣旨并不多,这次圣人亲笔书写,这很给杨銛脸面。
如此也好,正可以用这圣旨大做文章。
李渔把圣旨朝军卒脸上一摔,右手食指戳着他鼻子,活脱一副恶霸形象,骂道:“睁大你的狗眼,好生瞧瞧,这是圣人亲笔书写的圣旨,国舅要入大理寺,谁给你的狗胆,竟敢阻拦国舅大驾?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你眼里还有没有圣人?你眼里还有没有国舅?”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把军卒砸得晕头转向,接过圣旨,展将开来,睁大眼睛,仔细打量起来。
他没有见过圣人的手书,是不是圣人亲笔手书,他自是不知道,然而他能在大理寺当值,对玉玺是认识的,一瞧玺印,立知不假,忙双手捧着圣旨,恭恭敬敬的递还给李渔,让开身:“国舅,请,快请,快快有请。”
圣旨竟有如此妙用,杨銛底气一下子就足了,昂首挺胸,走在头里,如同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似的。
李渔落后杨銛一个身位,紧跟在他身后,边走边对杨銛护卫们道:“你们都记住:国舅是奉旨办差,若有人阻拦,大打出手便是。”
小小大理寺竟然敢拦自己,杨銛很是不爽,也想出口怨气,听了这话,深表赞同:“王子说得是。我们不能让人小瞧了。”
“得令。”护卫们见识了圣旨的威力,底气也足了,轰然相应。
没行多远,一队大理寺军卒围上来,李渔不等他们喝问,右手一挥,喝道:“打!打死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
护卫们蜂涌而上,一顿拳脚下去,把这些为数不多的军卒打翻在地上。
李渔上前一步,右脚踩在一个什长胸口,展开圣旨,居高临下,俯视着什长:“看清楚了,这是圣人亲笔书写的圣旨,你也敢拦,你有几个狗头给砍的?”
什长睁大眼睛,看着玺印,脸色大变,冷汗直流,想要认错,李渔不给他机会,右脚提起,重重踩在他嘴巴上,把他认错的话给踩回肚里。
一群大理寺军卒闻讯赶来,把李渔他们围在中间,李渔从头目嘴上收回右脚,展开圣旨,对着这些军卒,喝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
不认得圣人手书,但识得玺印,是圣旨,假不了,军卒不敢再拦,只得让开。
李渔指挥护卫们,把杨銛护在中间,前呼后拥,朝台阶而去。
杨銛只觉李渔处置得法,对于这些不长眼的狗东西,就是要如此这般,方能显得杨家贵幸无比,对李渔大起好感。
来到台阶前,看着两堆尸山,杨銛脸色大变,双腿打颤。
杨氏虽是出自弘农杨氏同支房,然而地位低下,无权无势。要不是杨贵妃意外得宠,杨氏方能平步青云,杨銛如今还在社会的中下层挣扎,因而他哪里见过如此残酷的阵仗,吓得不轻,都快要晕倒了。
“这哪里是断冤狱,还人清白的大理寺,这就是坟场。”李渔看在眼里,惊在心头,脱口骂道:“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杨銛嘴唇哆嗦,想要说话,又说不出来。
唯有双腿打颤的份,连路都走不了。
他还能站着,已经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了。
后面围观的大理寺军卒,看在眼里,不断咧嘴,很是瞧不起杨銛。
李渔看着左侧尸山,为杨銛解释:“这座尸山,血肉已经腐朽得没了,我听说是年初牵连进‘韦坚案’的官员。他们能落得如此下场,杨钊与有力焉。”
年初的“韦坚案”,杨钊冲锋在最前,出力极大,因而获得了李林甫的信任,他也就成了李林甫的心腹之一,两人的关系正式进入蜜月期。
李渔这话的意思就是,你比起杨钊,与杨贵妃的关系更加亲近,难道你要给杨钊这个假国舅比下去?
杨銛有没有听明白,不清楚,反正他对此很不服气。
这堆尸山,杨钊出了大力,而自己被一座尸山吓住了的话,岂不说自己不如杨钊?那么,以后杨家的退路就不是自己了,而是杨钊。
吸口气,用尽全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杨銛昂头挺胸,朝台阶尽头的大门走去。
气势不错,雄赳赳,气昂昂,颇有几分英雄气慨,就是他的双腿有些微微打颤。
李渔指挥着护卫,簇拥着杨銛,进入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