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政门。
位于长乐坊北,是从大明宫到十王宅最近的城门。
庆王李琮率领皇子皇孙公主驸马,再加上他们的随从护卫,加起来足有四五百人,等在延政门外,恭候李琰一行。
没多久,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明光铠,背弓负箭,挎着横刀,挂着箭壶的禁军开来,个个骠悍精锐,杀气腾腾,不愧是盛唐最能打的军队。
此时的禁军,还能打,再过些年就跟软面团似的,根本不能打了。
李琮知道高力士的车驾到了,不然不会有如此阵仗。
在整个大唐,能有如此阵仗者,屈指可数,李林甫要算一个,高力士也要算一个。
果然,禁军后面,就是高力士的马车,李渔骑着骏马,伴在马车旁。在高力士马车后面,才是李琰的马车。在李琰马车后面,就是圣人赏赐的五车宝货。
李琮整理一番衣衫,没有失仪之处,这才上前一步,来到道路中央,腰弯成九十度,抱拳行礼:“李琮恭迎高翁。”
“庆王?”高力士原本坐在马车里,四平八稳,听了这话,很是惊讶,忙掀起帘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再从马车上跳下来,快步来到李琮面前,弯腰躬身,抱拳回礼:“庆王如此大礼,咱家愧不敢当。”
李琮直起身来,笑道:“多日未见高翁,高翁丰彩如昔,身康体健,还是那么英俊洒脱,帅气不凡,羡煞我也。”
“哈哈,庆王这嘴儿还是那么甜,咱家一个年老体衰之人,哪敢当庆王如此夸赞。”高力士右手握着拂尘,左手伸出,在庆王覆面的青巾上抚摸,长叹一声:“哎。”
李琮的话半说笑,半认真,博得了高力士的好感,又让高力士为李琮惋惜。
李琮站着不动,任由高力士抚摸自己的覆面青巾。
抚摸一阵,高力士脸有惋惜之色,左手在李琮宽厚的肩膀上轻拍数下,转过身来,站得笔直,双手抱拳,冲诸位皇子见礼:“咱家见过荣王仪王寿王……诸位王爷。”
李琬李璲李琩他们忙抱拳行礼。
李渔从马背上下来,站在高力士身后,看着高力士区别对待,一点不觉得意外。
李琮要不是因为昔年出了意外,太子之位就是他的。虽然他不是太子,但他是皇长子,因而很是超然,不要说高力士对他区别对待,就是圣人也是如此。
高力士再次抱拳,对站在李琮身后一个中年美妇见礼:“咱家见过永穆公主。”
永穆公主,是圣人的大女儿,虽然没有长公主的封号,但身为大女儿,身份地位自是不同,高力士也是区别对待。
永穆公主盈盈一福,微微一笑,声音清脆:“永穆见过高翁。”
高力士手中拂尘交到左手,右手伸出,扶着永穆公主的手臂,永穆公主趁势起身。
高力士扶起永穆公主后,双手抱拳,冲诸位公主见礼:“咱家见过宁亲公主、常芬公主、唐昌公主、孝昌公主……诸位公主。”
公主们忙回礼:“见过高翁。”
与诸位公主见过礼后,高力士上前数步,来到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精明不凡的驸马身前,腰弯成九十度,双手抱拳,行礼:“咱家见过张驸马。”
这个驸马叫张洎,腰弯成九十度,抱拳回礼,声音清越:“张洎见过高翁。”
高力士执着张洎的手,拍着他的手背,爽朗大笑:“见到张驸马,我不由得想起了燕国公当年是何等风采,然而时过境迁,燕国公已经泉下作古,真是令咱家唏嘘。”
燕国公者,开元名臣,张说是也。
张洎就是张说的次子,他不仅出自名门,更是才华非凡,器廓宏大,圣人非常欣赏他,是圣人最器重的女婿,没有之一。
张洎感慨:“家父在时,多次向小侄提起高翁佐圣人诛韦后平太平公主的英雄事迹,令小侄极是神往。今日得见高翁,高翁风采如昨,小侄心中欢喜。”
以侄辈自居,高力士大喜,再拍拍张洎手背,笑道:“驸马名臣之后,圣人之婿,如此自屈,咱家不敢当。”
张洎弯腰,笑道:“当得当得。能有高翁这般长辈,是小侄的荣幸。”
“哈哈。”高力士爽朗大笑,拍拍张洎肩膀,亲热得紧。
转过身,抱拳行礼,见过诸位驸马。
见过了高力士,李琮这才大笑着,来到李琰马车前,踩着小杌子,上了马车,掀起帘子,钻进车厢,看着李琰趴在车厢里,大笑道:“老四,大哥看你来了。”
李琰大喜过望:“大哥。”
李琮鼻子抽动,闻着车厢里的异味:“不愧是在鹰狗坊里走了一遭,连狗屎都带出来这么多。怎么着?是想收藏着当传家宝?”
李琰苦笑道:“大哥,你休要取笑小弟。小弟这是历经生死,哪有时间清理。”
李琮右手食指在李琰的屁股上捅了捅,李琰疼得嗥嗥叫:“嗥……”
声音凄惨,如同被宰的年猪似的,都不似人声了。
不断抽冷子,好不容易缓过来,李琰埋怨道:“大哥,你故意的,是不是?疼死我了。”
李琮重重颔首:“我就是故意的,你怎么着吧?”
我想打死你,但是李琰不敢说这话,只能闭嘴。
李琮睁大眼睛,一阵仔细打量,笑道:“这肉碎成末了,加上佐料,可以籴丸子了。”
李琰咬牙切齿:“大哥,你休要取笑小弟。”
李琮也不嫌李琰身上的异味熏人,一屁股坐在李琰身侧,道:“大哥陪你一起回去。”
李琮身份超然,地位崇高,在兄弟姐妹心目中的地位比起太子还要高,因而高力士特别对待他,就是圣人也对李琮格外不同,有他陪着自己一起回府,这脸面给得足足的,李琰只觉李琮折磨自己屁股上的伤势值了,太值了,眼泪花花:“谢大哥。”
李琮掀起帘子,挂好,让外面的人能够看清楚是自己陪着李琰。
李琬李璲李琩他们围将上来,站在李琰马车周围,把马车簇拥在中间。
公主们也过来,站在李琬这些皇子身边,张洎这些驸马站在各自的公主伴侣身边。
最后,是皇孙们拥过来,围在皇子公主驸马外边。
如此这般,皇子公主驸马皇孙们,近两百来人围着李琰的马车,如同众星拱月般簇拥着。
路上的行人看在眼里,震惊不已。
圣人的儿女以及皇孙们出动得如此整齐的事情,可不多见,对李琰归来这事大是高看,看来坊间传闻说圣人要整死李琰是假的,不然不会让这么多皇子公主驸马皇孙们前来迎接。
高力士看在眼里,来到李渔身边,意味莫明:“王子真是好谋划。”
高力士眉眼通透之人,哪里还会看不出李渔的用意,这是在表达李渔算计他,借他之势为李琰洗刷耻辱这事的不满。
李渔笑道:“这都是沾高爹的光。若高爹不来,大伯他们也不会到得如此整齐。”
高力士很是意外,你竟直言不讳,都不带掩饰的。
但是,看着能给如此多的皇子公主驸马皇孙们恭迎,的确是一件让人很愉快的事情,脸上泛起笑容,拍拍李渔的肩将膀:“王子,你不错,很不错。”
“谢高爹夸奖。”李渔亲自扶着高力士,让他钻进车厢里。
李琮一声令下:“回府。”
一行人朝棣王府而去。
声势不小,浩浩荡荡,尽显皇家气派。
更突显出,圣人的恩德,对李琰很是宠信,这次把他关进鹰狗坊里,是因为奸臣李林甫蒙蔽圣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