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传特旨给一个皇孙,这事太罕见了。
百余皇孙中,此前还没有人有这样的恩宠,由不得李琰他们不震憾不已。
众人都以为幻听了,然而曹思诚如此认真,不是假的。
过了好一阵,众人这才接受了现实。
李渔快步过来,登上丹墀,来到王座前,满脸笑容,双手抱拳行礼:“李渔见过曹公公。”
曹思诚说话客气,礼节周到,李渔自然是要以礼回应。
曹思诚抱拳还礼,笑呵呵的道:“王子切莫如此,折煞咱家了。”
李琰他们看在眼里,感觉不真实。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把一众皇子放在眼里的曹思诚?
要知道,曹思诚奉旨管理十王宅,其实就是在监视十王宅,手握生杀大权,他一言可断皇子们的前途,因而高高在上,不把皇子们放在眼里。皇子们见到他,无不是恭恭敬敬,跟见到老祖宗似的。
如眼前这般,以礼相待李渔者,极其少见。
由不得李琰他们不震惊。
李渔再次笑脸相迎:“当得当得。”
“王子如此说,咱家就生受了。”曹思诚脸上的笑容更多数分,笑得跟开心果似的,宣示特旨:“请王子听好了。圣人口谕‘渔儿,你这臭小子……””
臭小子?
这是如何等亲切亲昵亲近的字眼。
满满的宠溺。
李微满脸艳慕,恨不得如此这般的好字眼用在自己身上。
李琰有些明白了,光凭这个亲近的称呼,就值得曹思诚跑一趟棣王府了。
虽然李琰恨曹思诚这些中官,然而不得不承认,曹思诚这些中官,个个眉眼通透,鼻子比狗鼻子还要灵,已经从这不同寻常的称呼中看出,圣人对李渔与其他的皇孙不同。
韦妃的目光在李渔身上一扫,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自己明明欣赏李渔,想要收他为子,然而他却拒绝了,自己一怒之下,让康夫人坏了他的好事,这事是对是错?
曹思诚在众人艳慕忌妒恨的目光中,接着宣旨:“‘……祖父今日举行家宴,臭小子,你务必要前来。’”
又是一片艳慕声响起。
出自一众皇孙皇孙女之口。
他们的目光落在李渔身上,恨不得取而代之。
祖父?
这个词,圣人极少对皇孙皇孙女说。
更不用说,再次使用了“臭小子”这个亲近之极的称呼。
圣人举行家宴,与儿孙相聚这种事情,不多见,也不少罕见,一年中总会有那么几次。
然而,如此这般对一个皇孙传下特旨,更用了祖父一词,称其为臭小子者,李渔是独一份,是莫大的荣耀。
这意味着,李渔不仅进入了圣人的法眼,更是深得圣人器重。
李渔的身份地位极将发生巨大改变。
李琰想起适才李渔鄙视他的话,等你给我谋到郡王之位,说不定我都封亲王了,心中有些拿捏不定,不会要变成真的?
李微脸色变幻,阴晴不定,适才还奚落李渔不自量力,想要染指嫡子之位,李渔这就很得圣人欢心,他不会趁此机会拿走嫡子之位吧?
李微心头沉甸甸的。
李渔满面春风,笑道:“谢圣人。”
按照礼节,谢过圣人后,李渔从怀里摸出一块美玉,递给曹思诚,笑道:“区区之物,不值公公法眼,还请公公笑纳。”
这玉价值不错,值数十金。然而,在曹思诚眼里,也就那样,真的是区区之物了。可是,曹思诚却是双手伸出,接在手里,笑道:“咱家谢王子赏赐。”
李渔纠正:“公公言重了,区区之物,哪敢言赏赐,是一点小小心意。”
曹思诚对李渔的纠正特别满意,笑道:“旨意已经宣完,棣王王妃,咱家告辞了。”
李琰忙抱拳回礼:“有劳曹公公了。来啊,为曹公公送上薄仪。”
虽然恨死了曹思诚这个没卵子的阉人,然而,该送的礼还是得送上。
这就是现实。
韦妃忙应一声,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上。
曹思诚看都不看一眼,果断拒绝:“棣王费心了,咱家不收礼。告辞。”
李琰翻个白眼,你不收礼?
你当我眼瞎啊。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收了李渔的美玉,那不是礼物?
然而,曹思诚不管李琰的想法,冲李渔抱拳行礼,笑道:“王子,咱家告辞了。”
李渔笑道:“我送送公公。”
曹思诚对李渔的上道特别满意,他此来就是因为圣人对李渔态度与众不同,起了结交之意,李渔既是送礼,又亲自相送,这是在示好啊,目的达到了,曹思诚笑道:“咱家哪里承受得起。”
李渔跟着曹思诚,一路把他送到府门口。
曹思诚再次抱拳行礼:“王子,请留步。”
李渔停下,道:“改日,李渔当登门拜访,与公公痛饮一番。”
曹思诚欣然道:“那咱家就等着王子大驾光临了。”
两人行礼作别,直到曹思诚的背影消失,李渔这才回转。
李渔回到银安殿,刚到殿门口,李微就迎了上来,满脸笑容,陪着小心:“二十一弟,你做了什么?圣人竟然对你下特旨,钦点你务必赴宴。”
当然是因为我带着父王进宫这事做得漂亮。
特别是,出宫之后回府这事做得最是漂亮,让圣人再也不用担心背上不义之名了。
李渔救出李琰,带着李琰进宫讨回公道这事,固然做得漂亮,让圣人刮目相看,然而并不是让圣最满意的事情。
最让圣人满意的,就是李渔还把最后的收尾事宜做得圆满,不留一点遗憾,让圣人特别放心,因而对李渔就高看无数了。
但是,这话不可能告诉李微,李渔化身瞎话篓子,瞎话张嘴即来:“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你们想着分家财,各奔前程,而我一心一意救父,这让圣人高看。”
李微想起当日情形,脸色有些不自然,又问道:“圣人会如何奖赏你?”
李渔抚着下巴,咧嘴一笑,意味莫明:“圣人想要奖赏我的可多了,我想,最有可能就是立我为嫡子。”
“嫡子?”李微声音尖细刺耳:“真的?你没说假话?”
我说的当然是假话,李渔却是假话真说,煞有介事:“我做成太子他们不能成之事,把父王救出来,我不当嫡子,谁配当嫡子?”
李微咬牙切齿,眼里如欲喷出火来。
李渔一把推开他,进入银安殿,李琰腆着脸,看着李渔,很是纠结:“渔儿,你说我去是还是不去?”
韦妃也是一脸难决断。
圣人举行的家宴,那是难得的良机,利用好了,可以一飞冲天。
因而,李琰很想去参加。
但是,他刚刚脱却劫难,又浑身是伤,去的话,很可能惹恼圣人。
李渔坏笑道:“我要是你,有事没事就去圣人跟前晃悠,让圣人亲眼看看,他是如何把你害得如此之凄惨的。”
韦妃失笑出声,狂翻白眼,如此不要脸的话,你怎么说得如此正大光明?
然而,好有道理,没法反驳。
李琰双眼放光,激赏不已:“对哦。我去。”
这种难得的机会,切不可错过了,要是表现好,入了圣人法眼,就可以破格封王了,因而府中王子们精心打扮,认真准备,不敢有丝毫大意。
李渔穿上严姓制衣匠为他量身做的衣衫,对着铜鉴一照,合身得体,自己的帅气又上一个档次。
收拾妥当,府中人等,在李琰和韦妃的率领下,出了王府,浩浩荡荡,直奔皇宫而去。
赶去参与家宴的美妇,必须要有名份,也就是一妃二孺人十媵人。但是,韩刘二孺人被圣人杖毙,尸身在何处都没人知道,自然是去不成了,只能是韦妃和十个媵人能去。
其他美妇没有名份,没资格参加这样的家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一行人离府而去,好生艳慕。
李渔骑在烈焰驹上,看着美妇们眼巴巴的眼神,终于有些明白娘亲郑氏为什么那么渴望拥有一个名份。
哪怕是最低贱的媵人,也就是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