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月堂。
杨慎衿王鉷杨钊吉温四人,跪坐在短案后面。
李林甫在珠帘后面,声音平静:“今日太子出宫,首先见了韦芝韦兰兄弟二人,意在重启韦坚案,却不知正中我下怀。”
满含讥嘲:“韦坚案如此离奇,个中必有曲折,只要认真想,不会想不明白。太子竟然想要趁机搅动风云,却不知是为准备良机。”
李林甫和太子是死对头,势成水火,不死不休,因而李林甫不知道派了多少人盯着太子,但凡太子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
今日太子出宫,是何等大事,李林甫自然是派出众多人手盯着他。
太子的一举一动,都没有能逃过李林甫的眼线。
杨钊笑道:“太子真是愚蠢,如此明显之局竟然看不明白,妄图翻案,真是做白日梦。太子重启韦坚案,正好为阿郎重树威权,拿回尚书省左仆射一职做好铺垫。”
杨慎衿颔首:“圣人虽然殆政了,并不是失去了聪慧,韦坚案如此离奇,必有深意。太子不思深意为何,却想着翻案,染指尚书左仆射一职,这次一定要让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年初的韦坚案,杨慎衿不甚出力,惹得李林甫不满,此时也是对太子很是瞧不起来。
就在这时,李岫满头热汗,飞奔而入,吼道:“爹,圣人上朝了。”
“圣人上朝了?上朝好啊。”李林甫猛的掀起珠帘,进入月堂,满脸不敢相信,声调有些尖锐刺耳:“你说什么?圣人上朝了?不可能!”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杨钊杨慎衿王鉷吉温他们,没有一个相信。
李岫急得一跺脚:“爹,如此大事,我岂能戏言?圣人进入含元殿,下旨召集百官呢。”
杨钊如同被雷劈了,过了好半天才接受圣人上朝的事实,思索道:“圣人有多少时间没有上朝了?”
杨慎衿耸肩:“谁知道呢?”
王鉷想了想,也是想不明白:“圣人上次上朝是两年前,还是三年前?”
吉温想了想,完全不记得圣人上次上朝是什么时间的事情了。
李林甫却是很准确的说出来:“圣人距上次上朝已经三年四个月零七天了。”
杨钊不敢相信,眼珠子都瞪掉了:“阿郎记得如此清楚?”
李林甫办事极称圣意,那是因为他善于揣摩圣人心思,若是记不得这时间,他还能成为千古著名的奸相?
李林甫不理睬杨钊,吩咐道:“快,备车,我要进宫。”
杨钊看着李林甫的背影,心中翻腾,这奸臣不易做啊,又学到一招了。
等到李林甫满头热汗赶到的时候,含元殿里已经站满了群臣。
群臣看着李林甫到来,无不是恶意的想,你堂堂右相,上朝竟然如此迟,你可知这是什么样严重的后果?
果然,圣人望将过来,脸色平静,然而语气却是不善:“右相何故来迟?是不是皇城的政事堂不如相府啊?”
声音并不大,然而如同雷霆般轰在李林甫心坎上,李林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叩头请罪:“臣罪该万死。”
圣人收回目光,接着与陈希烈讨论长生道法。
李林甫跪在地上,眼睛微微一扫,发现太子还没有来,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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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业坊外。
太子辞别李泌,出了崇业坊,韦芝韦兰兄弟二人正等着他。
太子右手轻摆,阻止二人见礼,吩咐道:“重启韦坚案这事,不必再做了。”
李泌初次提到这事时,太子不信,但是与李泌深谈,终于被李泌说服,决心中止重启韦案坚一事。
但是,韦芝韦兰二人不愿意,他们认为那上让韦坚重回长安的绝佳良机。
韦芝急忙问道:“为何?”
韦兰更是直接:“重启此案,大哥才能重回长安。”
太子理解他们的心情,准备为他们细说一番,就在这时,李静忠满头热汗,飞奔而来:“太子,圣人上朝了。”
“好好好。圣人上朝好。”太子大为赞赏,猛然间醒悟过来,眼珠子差点瞪掉了,骂道:“狗奴才,你休要谎言欺我。圣人已经三年四月零七天没有上朝了,他怎么可能上朝?”
李静忠急得直跺脚:“太子,如此大事,咱家哪敢说谎。”
太子认可,忙道:“快,进宫。”
太子顾不得坐车,而是骑马,李静忠带人策马跟在身侧,飞驰而去。
看着太子的身影消失,韦氏兄弟互看一眼,韦芝很是不悦:“为什么不能重启大案?”
韦兰极不情愿:“这可是大哥重回长安的机会。走,我们也去上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圣人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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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满头热汗,赶到含元殿。
只见李林甫跪在地上,已经跪得有些疲累了,额头上直冒热汗,却是咬牙强忍着。
太子忙上前见礼:“儿臣见过圣人。”
圣人右手轻摆,陈希烈会意,不再讲《南华真经》第八篇未完内容。圣人看着太子,道:“太子,为何来迟?”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是,太子不敢不答:“儿臣今日出宫,担误了时辰,还请圣人降罪。”
圣人看着李林甫,淡淡的道:“起来吧。”
李林甫谢过恩,这才站起身,膝盖疼得厉害,只能咬牙强忍着,来到最前面的右相位置上站好。
太子也进入自己的位置站好,在李林甫之上。
圣人扫视一眼群臣,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群臣,道:“昨夜接到边关急报,契丹李怀秀反叛。你们当知,契丹叛服无常,今日反叛,明日归降,后日又反叛,再归降,周而复始,没完没了。朕忧思一晚,思得一法,可永绝后患。”
李林甫立时出列,抱拳行礼,毕恭毕敬:“臣愚昧,还请圣人赐法。”
“请圣人赐法。”
群臣如同训练好似的,异口同声的恳求。
对此,圣人很是满意,道:“朕决定杀绝契丹,占有其地,让唐人充塞其间。首先,朕将出动大军,击溃其主力,不使其主力有复聚的机会。其次,朕悬赏天下,号令百姓入松漠府杀契丹,不论何人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带着契丹头颅,皆可领赏。赏金,当是军功的两倍之多。然后,凡愿在松漠府置产生财货者,只需要向官府报备,可凭官府发给的旗帜跑马圈地,旗帜插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最后,凡松漠都护府的物产,不论是牛羊骏马,还是粮草,朝廷皆以高于市价的高价收购,贮存于松漠之地,用于稳定辽东。”
这不是一条计策,而是一系列计策组成,真的是老母猪戴胸罩,一套又一套。
环环相扣。
却又狠毒无比。
一旦执行,契丹真的会被杀绝。
群臣震惊无比。
这也太狠绝了。
这是毒计。
李林甫只觉眼前发黑,在心里大吼:“安禄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