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月堂。
杨钊杨慎衿王鉷吉温四人跪坐在短案前,面对着珠帘。
李林甫的声音从珠帘后面传出来:“韦坚案已经备妥,容午后圣人起床我进宫禀明圣人,就可以杀人了。”
喜气洋洋,仿佛有天大的喜事似的,却是说出最为狠辣的话:“有劳吉温跑一趟,去杀了韦坚皇甫惟明和李适之三人。”
杀人,还是得罗钳吉网他们来做。
只是可惜,如今没有了罗钳,只有吉网。
吉温忙道:“阿郎请放心,我一定做好。”
杨钊嘴角一撇,嘲笑道:“韦芝韦兰两个蠢货,完全不知道死定了,竟敢妄翻案。”
王鉷轻笑一声,道:“韦坚案,看上去是阿郎在诬告韦坚,其实圣人想要除掉韦坚,谁叫他是京兆韦氏中人,谁叫韦后是圣人杀的呢。”
韦慎衿抚着额头,道:“虽然圣人诛杀韦后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然而她毕竟是京兆韦氏的人,而她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京兆韦后氏肯定不会甘心。韦坚妄图染指相权,更是太子妃兄,还有皇甫惟明公然介入朝政,圣人岂能容他们?”
韦坚案,是千古大案,后世有无数人在惊讶,此案太离奇了,李林甫诬告唐玄宗竟然会信,把韦坚皇甫惟明和李适之杀了。
其实,唐玄宗是奔着京兆韦氏去的。
谁叫唐玄宗是靠诛杀韦后而起家的呢?
因为唐玄宗,京兆韦氏错失了皇位,失去了一座江山。
京兆韦氏肯定不会甘心。
韦坚不仅盯上了相权,皇甫惟这个边将竟然公然上书唐玄宗,介入朝政。
唐玄宗要是还不下杀手,那就成了咄咄怪事。
韦芝韦兰二人不知大祸临头,还妄图翻案,那就是自寻死路。
李岫快步进来,冲珠帘道:“爹,圣人去了棣王府。”
“区区之事,你也来禀报?圣人想要去哪里,自是圣人之意。去棣王府多大点事。”李林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声音平淡,猛然间醒悟过来,声调平空高了八度:“你说什么?圣人去了棣王府?”
李岫很笃定:“是啊,爹。”
李林甫掀起帘子,钻了出来,满脸惊奇:“这才日上三竿,圣人就起来了?”
杨钊站起身,抚着脸颊,满脸不敢置信:“圣人起得来么?”
杨慎衿瞄了一眼杨钊,在心里嘀咕,难道你们杨家美妇不再为圣人所喜,无法让圣人愉快的玩耍到日头西斜?
王鉷同样不敢信,看着沙漏,这是日上三竿,圣人就起来了,太不可思议了。
李林甫压下心中惊奇,道:“备上一车重礼,我这就去棣王府走一趟。”
圣人亲临李渔的立嫡盛宴,李林甫专拍圣人马屁之人,岂能缺席?
李林甫吩咐李岫:“岫儿,请柬找出来。”
李岫满脸尴尬:“爹,不是给你撕了么?”
李林甫好想把自己的手给剁了,怎么就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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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銛府上。
杨銛有些苦恼,坐在书桌后面,揉着脸颊,骂道:“这些读书人,真不是东西。以往,他们见到我,都是笑脸相迎,倾心结交。如今,见到我,都躲得远远的,如避瘟神。”
转着眼珠子,满眼迷疑:“他们为何如此?”
罗希奭进来,向杨銛见礼,道:“禀国舅,圣人去了棣王府。”
正苦恼中的杨銛听了这话,脸上涌起怒气,训斥道:“多大点事,你就禀报我?下去。”
罗希奭有些发懵,你不是待我为上宾么?怎么这就没有一点礼仪了?
无所谓,反正我靠近你,那是另有目的。
转身,就要离去,杨銛猛然间回过神来,猛的站起来,眼珠子都快瞪掉了:“你说什么?圣人去了棣王府?这怎么可能?”
罗希奭很没好气,原来你还在梦游,没有醒过神来啊,忙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这就是事实。”
杨銛吩咐道:“备一份厚礼,我这就去棣王府。哦,对了,请柬呢?”
罗希奭差点为之绝倒:“国舅,您不是撕了么?”
杨銛真想把自己的手剁了:“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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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宅。
棣王府。
李林甫带着众多护卫,前呼后拥,来到十王宅,直奔棣王府。
护卫头目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精壮凶狠汉子,上前冲钱唤宁,道:“让开,右相要入府。”
然而,钱唤宁站得笔直,一点退让的意思也没有,道:“右相能来,自是欢迎。然,请出示请柬。”
李林甫坐在奢华马车里,听见这话,又一次想要剁了自己的双手,撕什么不好,非要撕请柬,掀起帘子,冲钱唤宁,道:“你应当知道,李渔王子殿下专程给我送过请柬。”
以前,李林甫顶多叫一声王子,如今却是正式称呼“王子殿下”,不容易。
钱唤宁右手一伸:“此事我自是知晓,还请右相出示请柬。”
我要是有请柬,我会那么多废话?
李林甫脸色一沉,斥道:“我堂堂右相,还入不得棣王府?”
护卫们立时右手按在刀柄上,杀气腾腾,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进棣王府的驾势。
钱唤宁右手一挥,棣王府的护卫们也是右手按在刀柄上,杀气腾腾,一点不落下风。
钱唤宁右手按在刀柄上,语气不善:“右相纵然位高权重,倾动天下,然也是大唐的右相,圣人就在府中,不知右相可敢惊扰圣人?”
话语中透着浓浓的轻蔑不屑还有讥嘲。
李林甫真想让人把钱唤宁砍了,然而钱唤宁说得对,圣人就在棣王府,一旦闹出动静,惊扰了圣人,那就是天大的罪过,只得压下心中怒火:“我来给李渔王子殿下送礼。你瞧,这一车都是。”
钱唤宁打量着车辙印迹深的马车,知道里面的礼物不会少,不由得挺起胸膛,油然而生自豪感。
当日,为了探查李林甫的用意,李渔钱财开路,带了一车财货,被相府霸道的收了,一点也没有伸手相助的意思。
如今,李林甫送了一车礼物前来恭贺李渔,这是何等难得。
风水轮流转了。
但是,钱唤宁坚决执行李渔的意思:“有请柬,右相请入座作客,若无,右相请回吧。”
李林甫磨牙,怎么就油盐不进呢?
马蹄沓沓,车声辚辚。
杨銛带着人赶到了,看见林甫在此,好生惊讶:“右相为何不入府?”
你这是在我伤口上撒盐。
李林甫老奸巨猾之辈,自然是不会承认被拦下了,笑道:“我适才看见国舅驾临,自是礼让国舅,国舅请。”
“多谢。”杨銛自认自己身为杨氏中人,贵幸无比,要进入棣王府是轻而易举,冲钱唤宁笑道:“我前来恭贺李渔王子殿下,麻烦让让。”
钱唤宁站着不动,右手一伸:“国舅大驾光临,自是无上荣耀,然圣人在此,为了不惊扰圣人,无请柬者一律不得入内。国舅,请出示请柬。”
杨銛再次生出想要剁手的感觉,笑道:“你也知道,我与李渔王子殿下交情深厚,他给我送了请柬,盛请邀请我前来。”
钱唤宁不为所动:“请国舅出示请柬。”
杨銛陪着笑脸:“何必如此麻烦。”
钱唤宁右手伸出。
杨銛脸色阴沉:“我可是国舅,你敢拦我?来啊,给我冲进去。”
钱唤宁嘴角一撇,冷笑道:“圣人就在府中,你敢惊扰圣人?”
杨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