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赎罪

当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传入耳中，钟子墨犹如被重锤击中，脚步变得摇摇晃晃，神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已然完全不知所措，

“老头你要杀了小然吗？”

凌不眠眼神灼灼，道:“不，不是我，而是你。”

钟子墨眼眶泛红道:“为什么要我去？”

凌不眠沉默良久，沉声道:

“阴九早已经注意到我，再加上其此刻对小然的重视程度，但凡我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只会打草惊蛇。”

钟子墨眼神中透露着绝望道:“那我又如何能去？”

凌不眠摇了摇头道:

“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你只是骨龄不超过三十岁的后进剑修，由我拖住阴九，你再伺机而动。”

钟子墨还想为陈然求情，语气中带着哀求，道:

“可小然和弟妹才刚刚完婚...我们这样......”

钟子墨刚说到一半，凌不眠便是一声怒喝打断，连带着剑冢内的所有灵剑嗡嗡作响！

“妇人之仁，小钟你重生一次，连人妖之别都不分了？

那妖族长公主彻头彻尾的大妖，如何能成为你的弟妹？

又如何能进的了我剑宗的家门！！”

凌不眠话音刚落，

“啪”一声闷响传来，

只见钟子墨不顾一切地跪在地上磕头，卑微地哀求着，那满脸的泪水和颤抖的身躯，都是在为陈然求情，

“还请宗主给小然一点余地，让他们夫妇相聚一段时间...毕竟新婚燕尔......”

凌不眠看着眼前跪地的青年，那卑微的姿态让他不禁回想起过去的岁月，

那些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心头一软，眼中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泪光。

“小钟......”凌不眠终于松口道，“你这样是害他...”

钟子墨抹了抹眼，轻声道:

“还请宗主放心，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将小然带回来，完成最后的飞升。”

幻境定格在钟子墨最后的面容，

陈然看着最后的画面，回忆起过去的悲伤，心像是被千万把利刃凌迟，痛到极致，想哭却又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就在这时，李泊和陈然的剑心通明同时传来悸动，

下一刻，

这奇妙的幻境就像阳光下闪耀的泡沫，色彩缤纷，熠熠生辉，然而却在不经意间逐个破裂、消散，徒留一片空幻的光影。

......

雨巷内，

雨悄然停歇，风也渐渐止息，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李泊如梦初醒般，从那虚幻的境域中缓缓回归，思绪仍有些许迷离。

陈然挽住焦急等待在一旁的霁华，露出一个宽慰笑容。

他转过身，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缓缓开口道:

“钟哥待我很好，给足了我和阿华时间，但...我们都忽略了宗门的脸面。”

李泊神色黯然，没有开口。

陈然回忆着过去，摇头苦笑道:

“剑宗门人不光叛出宗门，更与妖族长公主结为夫妻，宗门作为正道两魁首之一，自然是要给天下人一个说法！”

身旁的霁华闻言，脸色苍白，情不自禁的将陈然的臂弯抱的更加紧。

陈然似有察觉，缓缓回首，毫不犹豫地将手覆在霁华的手上，轻轻摩挲，脸上绽放出一个充满爱意的安慰笑容，

“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宗门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李泊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开口道:

“宗门进驻混沌战场，为人族镇守三十年，门人人丁凋零...死伤殆尽......”

陈然说出了过往三十年尘封的真相，似是心中卸下千斤重担，平静道:

“泊儿，我一直都知道你，从钟哥收下你，我就知道。”

李泊浑身颤抖，已经猜到了陈然此刻讲完真相后想做的事，低声道:

“师父......为什么要收下我？”

陈然眼神平淡，道:“我看到了你身上有我们不曾有的东西。”

李泊面色骤然煞白，道:“是什么呢？”

陈然满脸赞扬道:

“你心中或有私念，却不像我们三人一般，私念大于大义，你是世上真正少有的纯良之人，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钟哥，我还是老头，都不及于你！”

李泊轻轻攥起手掌，神色异常低落道:

“师父在世时，总是骂我大圣人...我从未优秀过...”

陈然摇了摇头，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重的分量道:

“泊儿，莫要怀疑自己，大胆走你的路。”

李泊此刻终于忍受不住决堤的情绪，哽咽道:“师父...要回去吗？”

陈然笑的很灿烂，眼眸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辉，没有否认，

“江南青州是我人生中最后想要来的地方，这是我和阿华初见的地方，

现在有美景，有阿华，还有...你，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现在，我要和阿华返回剑冢，去面对自己种下的恶果！”

身旁的霁华此刻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身上再无一点妖族长公主的气态，剩下的只有一位普通妇人的模样，

“夫妇相随，生死相依。”

霁华望向眼前默默流泪的青年，轻声细语道:

“泊儿，我从不奢求你能唤我一声师娘，我只是想告诉你，兖州百姓，我没有杀，其他诸洲之地，皆是其他妖族大妖假借我之名入侵，

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小妇人，我不想失去阿然，因为自私，我害了很多人，

泊儿，你放心，从今往后，天下再无妖族长公主，我会跟着阿然一同返回剑冢赎罪。”

说罢，

交代清楚一切，像是嘱托完身后事的陈然和霁华缓缓走出雨巷，

二人肩靠着肩，手牵着手，步伐坚定却又带着无尽的悲凉，

他们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渐行渐远，仿佛要一同融入那未知的黑暗，去迎接命运无情的安排。

夫妇朝前走，青年缓缓紧跟，

无论陈然如何劝告，李泊依然倔强跟随送行。

落雨的薄雾还未散去，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已经来到青州镇大门前，遥遥望着剑宗的方向，停下脚步。

看着逐渐远去的那两道身影，李泊缓缓抬起左手，手掐剑诀，心中默念，

“恭送...剑宗...转世剑仙陈然...”